商陆抱着胳膊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紧紧阖上眼睛，温热的泪水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明明该庆幸活下来，她却忍不住难过。
外边的说话声持续了一会儿，停了下来，病房里归于平静。
打完点滴之后，隔着被子被轻轻地拍了拍，温柔和蔼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楠楠，该吃饭了，医生交代不能吃别的，先喝点粥儿……”
商陆没什么心情，声音从蒙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传出来。
“我不饿，你们先吃。”
她翻了个身，疲惫感如潮水一般涌过来，思绪却像马达一样停不下来。越是疲惫反而越是清醒，老太太在外边劝着她。
恍恍惚惚中被一句话惊醒，中气十足：“怎么回事？”
陌生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商陆惊得在黑暗中张开眼睛，还没等反应过来，头上的被子猛地被掀开。光线瞬间涌过来，她只来得及抬手挡住光线。
一只粗糙的手攥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的手拉开。
女孩子脸色苍白，脸上犹带着泪痕，微红的眼睛正瞪着他。戒备、疏离又陌生，她用力挣扎着，手腕很快红了起来。
“旭东，你这是干什么？！”老太太吓了一跳，搁下手里的粥就过来拉他。
女孩子也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
秦旭东一腔怒火瞬间下去了一半，四目相对，他不自觉松开了手。商陆立刻拉过被子，往后坐了坐靠在墙壁上，两只手紧紧攥住被子。
她抿着唇，戒备而冷淡地盯着对面的人。
秦旭东望着商陆，刚才的心软又被烦躁替代，皱起眉道：“怎么不吃饭？不吃饭病能好？”又转过去看着老太太，“妈，医生怎么说？”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只要这父女俩没掐起来就成。
“医生说已经没事了，就是这几天只能先吃点儿清淡的。”她回头看到商陆带着泪痕的脸，又吓了一跳，“楠楠怎么啦，怎么哭了……”
“没事。”商陆说。
她垂下眼睛，用袖子一点一点擦去脸上的泪。
秦旭东看了一眼商陆，脸色还是不太好：“该吃饭就吃，住院费我交过了，一会儿转到一个好点的病房。出院了就搬到我那边去，学校都联系好了，好好复习一年再高考。”
“楠楠的东西，还有一些书还没拿过来……”老太太说。
肖成示意性地敲了两下门，病房内的人都看了过去。他手中拿着一叠收据单，走进来递给秦旭东。秦旭东接过去，头也没抬，“东西我会派人去收拾。”
没什么大碍，他皱眉看向老太太：“妈，您也搬过来吧，楠楠过来以后，老家就剩您一个人了。我不放心。”
老太太连忙摆手：“我在老家住惯了，村里人平时有事儿都会来搭个手。到了城里边反而不适应，我也闲得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目光落在商陆身上，“我就不过来了，楠楠有空回去一趟看看我就行了。”
商陆抬起头，望着她没有说话。
“妈——”秦旭东还想说些什么，老太太就一直摇头，态度坚决。
他对着这么倔的老人，也没了脾气，转而对商陆说：“你阿姨那边我说过了，你……好好跟明辉相处，安分点。”
最后一句是带着警告的。
商陆抬起头来，在众人的目光中，沉默地点了点头。
秦旭东走了，留下一个叫小纪的人当跑腿的，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静养。
老太太年纪大了，但她不放心楠楠，秦旭东索性给她弄了个床陪在一旁。
皮肤微黑的女孩子把楠楠的包带了过来，商陆翻出来一只口红、两瓶指甲油、耳钉项链之类的小首饰，除此之外，还有一部手机。
“我昏迷了多久？”
商陆摆弄着手机，还好是指纹解锁，日期是8月16日，周三。
原来过去快三个月了……
女孩子在病床内踱来踱去：“你昏迷了一天一夜，那时候都烧的神志不清，可把你奶奶吓坏了……”
她走过来双手按在病床的栏杆上，撇着嘴说：“周婷她们还假惺惺地说要来医院看你，当我不知道她暗恋冯涛多久了，就是来看笑话的……”
“这里面没你的号啊……”商陆一只手拨动着联系人，似是无意地说。
“不可能啊……”女孩子走过来凑到商陆旁边，手指滑动着，“喏，这个不就是么？”
孙晓霞。
商陆默默记在心里，划到冯涛的时候。
孙晓霞忽然出声，有些诧异：“你们那天到底为什么吵架啊，而且你还掉到了河里。那些人瞎起哄说你想不开自杀。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就算是杀了冯涛也不会自杀的。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冯涛，男朋友……
商陆眼前忽然恍了恍，似乎有什么从脑海中掠过，她含糊道：“没什么，就是吵了一架。掉河里是因为……没看清路，脚滑。”
“脚滑？”孙晓霞不可置信地反问，末了又看着她眼神复杂，“那你可真倒霉。”
商陆退出了联系人这一栏，正要关掉。看到有个日历，鬼使神差点了进去，那一栏日期映入眼帘的时候，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2017年8月16日.
不，不对，那一年明明是2012年，如今却是2017年。
商陆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出了汗，眼睛还是死死盯着那行日期。原以为没有什么能让她再惊讶了。
五年，这个世界在她身处混沌之中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年……
孙晓霞见势不对连忙握住她的手：“楠楠？楠楠？”
“我没事。”她恍恍惚惚地望着孙晓霞，求证似的问了一句，“现在是哪一年？”
“2017年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孙晓霞很不解。
“啪嗒”一声，手机掉在了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