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成的父母对视了一眼，摇头说：“我们不懂这些手机，一般都是大成往家里打电话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号码。”
这是托词，就算是不懂也肯定会有联系方式的。
他们既然选择隐瞒，或许是有什么原因。
商陆忍住失望，只是说：“有点事要问他。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不过，”她从背包里找出便利贴，迅速写下一个号码，然后撕下来递给他们。
“如果他们回来，就让他们联系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们。拜托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孙大成的父母都应了下来。
商陆路过姑姑家的时候，远远地望了一眼，朱红的大门敞开着。
几个女人坐在小凳子上，中间一张木桌，围成了一个牌场。姑姑一边打着牌，一遍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商陆没上前，也不想上前，终归是养了她这么些年。
恩恩怨怨，早就算不清了。
余镇里边的墓地没有在意料之中，她去东村给父亲上坟的时候，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坟墓。
而父母的坟周围长满了荒草，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商陆望着石碑上的几个字，鼻子瞬间酸了起来，她放下提着的东西开始拔草。
把野草一把一把扔在土地上，“爸，妈，你们还能认出我来么？”
“本来以为我们能够见面。没想到，我还是得活下去。”手掌上被草划出了痕迹，她搓了搓手掌，又望向那两个永远不会回应的人。
眼眶里带着泪，她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你们倒是会躲清闲……”
荒草清的差不多了，商陆掏出纸钱和打火机，蹲在那里打着火。
微微的风吹着，打了好几下才点着。带着火的纸钱噗地一下烧起来，她松开手，看着纸钱被灼热的火浪吞噬，最后化为灰烬。
“他会在哪里呢？你们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呢？”
商陆跪了下来，对着墓碑磕了几个头，额头触到坚实的土地。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下来，渗进了褐色的土地里。
“爸，妈，我会找到他的，一定会的。对不对？”
商陆站起来后，走了几步，抬脚用力地踩上那一堆荒草。踩成一小剁之后，她又蹲下来打火点着了草堆。
火被风吹着，朝着一个方向燃烧起来。她退后几步，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
草堆燃尽了，她挎着包鞠了一躬，然后转了个身离开了。
她的坟不在东村，那么还会在哪里？
找村头的赵大爷打听，他眯着成了一条缝的眼打量了半天，才说：“你是谁啊？”
“我跟商陆是同学，”商陆撒了个谎，“最近才听说她的事儿，想过来看看她。可是在余镇没找到她的坟，东村为什么也没有？”
赵大爷叹了口气，颇为惋惜：“那女娃儿真是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就死了。那年我们村子这边都传遍了，说是在外边跟人混的死了，她这边没什么人了，后事儿应该是她姑姑办的吧。”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姑姑。
但是余镇的墓地没有，她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想，但又不敢确定。
只能又回了余镇，在路边站了很久，好在看见表妹挎着包晃了回来。
表妹皮肤白了很多，鲜红的唇和浓重的眼影使她看起来成熟了不少，过肩的头发也拉直了。
商陆连忙上前搭话，理由还是同学。
表妹瞥了她一眼，随便地说：“有人把这事儿揽了，后来就不知道了。”
“是谁办的？”
“你又不认识，”表妹眼底带着不屑，“是个我们村的小混混，也不知道她成天都跟什么人混在一起。”
商陆上前一步，盯着表妹追问：“叫什么？”
表妹有些不耐烦：“你问那么多干嘛？”说着转了个身就要走，商陆追了一步，忽然又停下来。
其实不必再问了。
时间一瞬间静默下来，商陆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眶忍不住热了起来。当年那些玩笑话，如今想来倒是有些心酸，到了最后哪怕是死了，他终究是没有不管她。
商陆没有再多停留，直接坐公交车回了秦旭东家里。
张嫂正在做饭，杨华恰好从楼上下来，看见商陆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就直接去了厨房，“张嫂，牛奶怎么样了？”
“热好了……”
自来到这里杨华跟她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商陆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其实她对于秦家来说就是一个闯入者，在保持平静的状态下她也不想跟他们起冲突。
商陆也上了楼，沿着走廊路过一间半开的门，隐约看到秦明辉正趴在写字台上写作业。“妈，好了没有——”小胖子拖长了声音。
楼下传来杨华趿着拖鞋往上走的声音，“来了，马上就来了……”
商陆拖着一身疲惫进了房间，关上门打开灯，整个人就瘫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隐约听到楼下张嫂喊吃饭的声音，她才费力地爬起来。摸到手机打开，短信那里跳出一条信息。
——你没事儿吧，我们见个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