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上楼,莫名的有些紧张,304的门牌号就在眼前,他定了定神,把手拧不开,后退一步,用力踹上去。
门应声而开,亮如白昼的房间,墙壁上挂着形形色色的调教用具,角落处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笼子。而红色菱格地毯的中央,白玉堂正坐在椅子上,一把铁质的带着镣铐的椅子。
展昭胸口极具起伏,他是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从把白玉堂送进这里到现在,一共两个半小时,这中间足够白玉堂受好几轮刑罚了。
调教室……不是那种性质的吗,为什么会发生私刑这种事儿?
苏虹接收到展昭的目光时,手心直冒汗,这也太恐怖了吧,她斜一眼低垂着头看似进入昏迷状态的白玉堂,暗暗吸口气,强装镇定道,“咳,展公子,调教室的规矩您不会不懂吧?”伴侣被调教室接管的期间,另一方不得擅自入内。
“为什么会使用私刑?”展昭握紧拳头,以至于骨节发白。
苏虹笑着摇头,“秘书长,展夫人受的是鞭刑,对应的是行为不检这条罪状。”
罪?展昭呼吸一滞,行为不检确实是他说的,他停顿一下,走到白玉堂面前,一指白玉堂的手铐脚镣,道,“打开。”
苏虹惊讶,“还不到十二个小时呢。”
“我说打开。”展昭重复,一字一字道。
苏虹觉得无趣,有些遗憾地摇头,上前打开手铐,道,“秘书长听没听说过熬鹰,白小公子的性子太傲了,你如果不舍得,苏某倒是很有兴趣。”
苏虹退到一边,钥匙在指间打着旋,笑眯眯道。
猎人抓来鹰,让鹰不睡觉,直到困乏直到屈服,然而把鹰的野性熬没了,那还叫鹰吗?
展昭有点反感笑眯眯说出“熬鹰”二字的苏虹,他先前听闻苏小姐行事果决作风刚硬,但是这种把人当做玩物的态度实在令人不喜。他把大衣披在白玉堂身上,那人后背上的鞭伤实在触目惊心,道,“不劳苏小姐费心,展昭的人,展昭自己教。”
他俯身,拍了拍白玉堂的脸,道,“白玉堂。”
白玉堂勉力抬了抬头,虽然没有成功,但总算有所回应。展昭舒口气,道,“还能走吗?”
“嗯,”白玉堂借助展昭的力量,努力站起身,被展昭搀扶着向外走。
苏虹白了一眼白玉堂,在两人快走出房间时,“啪”地关上房门,察觉到展昭不悦的眼神,耸耸肩,道,“你们这样出去,不是砸我招牌?搞得我苏虹爱虐人似的,还有秘书长你确定你要穿着睡衣搀着半死……哦不……呃展夫人出去?我可不保证这里的每个人都会守口如瓶。”
展昭有些犹豫,他现在在风口浪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这里是有干净的地方的。”苏虹忍不住想,她可不欠白玉堂的钱,今儿怎么要和他串通起来骗人!
“听她的。”
白玉堂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展昭犹豫地点点头。
苏虹把人安置在顶楼的卧室里,这里的装修和灯光都一扫先前的暧昧,明亮整洁得像间公寓。
展昭把白玉堂搀进房里。
白玉堂转头对着退出房间的苏虹眨眨眼,下一秒,没堤防展昭忽然卸力抽了肩膀,他“砰”一声砸在地板上,好在地上是厚厚的地毯。
他吃了一嘴柔软毛羽,偏过头看斜晲着他的展昭。
展昭俯身,盘腿坐在地毯上,抱臂看他,“耍我很好玩?”
白玉堂趴在地毯上,笑着摇摇头。展昭比他想得还聪明,敏锐和警觉,即便被保护的很好,也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少爷。
展昭觉得奇怪,先前看白玉堂时,这人看似敛了锋芒却是冷的,从眉眼到发梢都是软的硬的冷意,凑近一点能被扎个血窟窿似的,可是现在,白玉堂仿佛收起尖利爪牙的狮子,友好地露出了肉垫。
“身上的伤痕是真的。”白玉堂指指后背,这一动疼得他呲牙裂嘴。他有些后悔了,苏虹说不必玩这么大的时候,他还说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展昭戳了戳,那黏黏的感觉确实是血,于是起身翻箱倒柜的找医药箱。
“白玉堂,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由他们打?”展昭拿着医药箱走过来,重新坐在地毯上,拧开酒精瓶盖。
“我和苏小姐有个赌约。”
“什么?”把棉棒放进酒精里浸湿,展昭比划了一下,道,“你把衬衫脱掉。”
白玉堂起身依言脱掉,道,“我赌你会来。”并且不喜欢别人插手他和“伴侣”之间的事儿。
展昭说不清为什么脸颊发热,他想了想,“如果……如果我不来呢?”
“那你就看不到我了,我也不会再回展家。”
这话在展昭的意料之中,依他对白玉堂的间接了解,白玉堂会来展家,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展昭想,这个人是心血来潮也好,玩心上来也罢,他是留不住的,展家对白玉堂来说什么都不是,甚至白家也不能轻易组左右白玉堂,这世上似乎没什么事情可以留得住他。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展昭小心地给白玉堂背上的伤口消毒,偶尔能感觉到白玉堂疼得身体僵硬,却依旧一言不发。
展昭想起小时候,他磕了碰了,母亲总是会给他的伤口吹一吹,于是微微凑近白玉堂的后背。
轻缓的气息像是燥热天里的一抹凉意,白玉堂瞬间舒服了很多,意识到展昭在做什么时,他觉得喉间干涩,问道,“展昭,你讨厌我吗?”
展昭抬头,却只能看到白玉堂的后脑勺,他收起酒精和药棉,道,“不讨厌。”
“那你为什么会来?如果今天换做是别人,你也会来吧,只要那个人的身份是你的伴侣。”
展昭看向白玉堂,见他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正极其认真而郑重的看着自己。
展昭不禁紧张起来,仔细想了想,他是被那本文件夹惊到了,他有精神洁癖,不喜欢别人染指他的一切,更何况是被人调教自己的伴侣。伴侣、爱人都应该是两个独立而自由的人格之间产生的关系,进一步说,他尊重某种爱好,但相对的还是喜欢有尊严且平等的关系,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的。
他起身,把药棉扔进垃圾桶里,有些手段用在白玉堂身上是违和而荒唐的,他承认白玉堂说的——只要是他的伴侣,或者是朋友,他都不会坐视不理,但他现在不想告诉白玉堂——他觉得白玉堂像棵白杨,英挺而坦荡。
他欣赏甚至向往白玉堂的风流恣意,立于天地间,受风受雨唯不顺应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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