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八年前的那场灾难，你还记得多少呢，吕默？”
“想不起来。”
“你有你爸妈的消息么？”
“没有。”
“现在有人抚养你么？”
“没有。”
“你经常会做噩梦么？”
“不算经常，偶尔会梦见爸妈……”
吕默坐在心理咨询室里，双眼打量着一尘不染的地板，以及在窗边飘荡的窗帘。男心理师蹙眉抿嘴，在记录本上写下一行行潦草的字迹。
“可以了，你恢复得不错，一连八年都没有太大的情绪崩溃现象，已经能很好地融入这个社会了。”心理师友善地伸出手，笑道，“从下个月开始你不用来了，吕默。恭喜你摆脱了过去的阴影。”
吕默跟心理师握了握手。对方道：“政府的抚恤金，你每月按时领取了么？”
“嗯。”
“那好，记得好好照顾自己。遇到问题，一定记得上报组织。”心理师嘱咐道，“再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来找我，知道么？虽然我们的诊疗结束了，但我希望，你依旧能把我当作一个可倾诉对象。”
吕默应下，背起书包，转身推开了咨询室的门。
“吕默。”
临出门前，他又一次被心理师叫住了。对方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半天才道：“你的营养状况不是很好，体重低于平均水平。不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吕默最后望了一眼心理师，颇为认真地点点头，咔哒一声，将门关闭。
“我看到了……你得相信我……它们在我身边乱飞，那些长着人脸的苍蝇……”
心理诊室门外的塑料椅上坐着一个目光痴呆的老妇，双手紧揣，口齿不清地呢喃自语。
吕默朝对方瞥了一眼，那老妇突然触电般挺起来，指着吕默大喊：“怪物啊！怪物啊！”
“……”
吕默绕开老妇，却被对方一把揪住。那老妇拧着一张干瘪的脸，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睛，唾沫横飞：“你杀了我的孙女，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怎么回事？！”
房间里的心理师听到动静急忙跑了出来，将吕默从发狂的老妇手里拉过。那老妇双眼翻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所幸在这个时候，从长廊另一头跑来一个中年男子，见老妇的狂态骇了一跳，忙对医师和吕默道歉。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对不起。我妈妈脑子糊涂了，不是故意伤害你的，还请你见谅。”
那老妇呜呜哭泣，指着吕默不依不饶地说道：“他杀了我的孙女……”
那男子抱过老人，叹气道：“妈，别说了。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发病了……徐医师，真对不住，麻烦您继续给我妈诊治吧。”
心理师让那两人进屋，转头拍了拍吕默的肩膀，道：“让你受惊了……瞧，那也是亲身经历八年前那场灾难的人……据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孙女，眼睁睁看她被怪物杀死，老人便疯了……”
吕默听到屋内老人悲痛欲绝的哭声，干巴巴地说：“哦。”
“回去吧。”医师道，“路上注意安全，最近警报比较多，外面不太平，你一个人要小心。”
“谢谢您。”
吕默看着心理师进入房间，不过几分钟，墙内的哭嚎声便弱了几分。他默然站在原地片刻，走到电梯门前，按下了按钮。
【叮咚——】
电梯灯闪烁几下，从里面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方戴着墨镜，提着一个硬质皮箱，大步从吕默身边走过。
“……”
电梯门再度关闭，吕默转头盯着男人的背影，半晌，跟了上去。
哒哒……哒哒……
空旷的走廊上唯有男人皮鞋坚硬的踩踏声，吕默跟在对方背后，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音。
“——？”
男人冷不丁回头，蹙起一对浓眉，冲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盯瞅许久，才重新转身前行。
吕默躲在一根大理石方柱后，探出头，见男人已在走廊深处消失了。他跟上去，一直走到尽头，也没看见男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