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面的汉子死死抠着石阶,都磨出血来了,下面有人抓着他的腿在往下面扯,力气好大,像要把他两条腿扯下来。
水从他的脚踝没到嘴巴,这么长时间,为什么那人还没松手?他在石阶上抓出的血痕被水一冲就掉了,泡的苍白浮肿的手指只见白生生的肉,哪里还看得到血。
为什么还要扯他?大家都要死…都要死…
他的头忽然又撞在铁门上!渗着血水的眼睛抵在那道门缝前面,他看见了!终于看见了,有人踩在门上,却在抬眼看着周围,连看…都不曾看他们一眼。
“求求你,放过我!”他最后一句话,由此结束。
再也没有力气同那十几只抓住他的手抗衡了…
数月之后,这里面积洼的水终于褪去了,石阶上的血痕却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密集,猩红可怖,像是要淌下来。
有一个虚白的影子坐在恶臭的尸骨上面,裙下晃啊晃啊,赫然是密密麻麻的白骨。
她原本只是一个游魂,没有记忆,没有执念,随时会散去,可此地忽然暴涨的怨气却让她阴差阳错的化魔了,这怨气浓郁得可以凝做实体,她的身体便由怨气所化,才成了这幅诡状异形的模样。
女子的回答至此结束,咒阵再次缩小,已经扭曲的脖颈发出怪异的脆响,断裂了…
那裙下数不清有多少只收,在身体倒地的瞬间居然散开朝各处逃窜。
那落地的头颅里,竟然都钻出一双手来。
饶素生脚下的咒阵在他叹气声后如水波搬漾开,那些手臂一触便散作一摊污水了。
房间里腐臭味浓郁起来。
饶素生抬了抬下颌,指着出口的方向,味道浓郁,实在是恶臭难忍。
尧葵掩着口鼻上去了。
三个人抖沉默着回到了地面上,鼻间空气轻盈,他们皆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石阶上的血痕淡了些,却还是无法褪去。
尧葵的脸色逐渐缓和,退得里入口更远些,恭敬道:“饶宗主还有其他疑问,为何不一并问完?”
饶素生揉着剑上一道金穗,沉吟片刻后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与我并不重要,我只是好奇罢了,她不想答,就遂她所愿了。”
尧葵脸上表情似停滞了一刻,随即欠身:“是晚辈狭隘了,真是有些意外,前辈居然是如此旷达不羁之人。”
她前后之间称呼有变,忽然就熟稔了些。
“活得长,见得多罢了。”饶素生召出佩剑陆惑,剑身延阔几倍,停在面前,“走吧,你们就不必再御剑了,我看这小子心不在焉,恐怕会走丢。”
尧葵探头柔声问道:“秦公子无碍吧?”
“无碍。”秦君一心中沉闷,实在是郁结纠缠,踩在饶素生剑上,目光无处可落,便一路盯着那只翻飞的剑穗。
回到落脚处,二楼裂口处有人依靠着站在那里,披着一条月华斗篷,捧着只被子,从他们出现起视线就未移开过。
尧葵先下去,秦君一直到陆惑变回正常大小才回过神来。
“多谢饶前辈、尧姑娘。”赵衔乐睫翼垂下,垂下的散发也未来得及打理,松松散散的笼着小半张脸,肤色淡得还是像一缕将要散去的魂魄。
“客气。”尧葵微微一笑,似乎想搀秦君一,但始终没有动。
“我去看看我徒弟,这孩子清醒了你就让他来见我。”饶素生配好剑,剑穗随着他身体轻轻晃着,一同隐到背后帘子里去了。
“我先回房间换洗一下。”尧葵终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没等到秦君一回答,悻悻的收回目光先回房间去了,衣服几处都附着着污渍,似乎连味道都染上不少,实在是难以忍受。
“你没事吧?”赵衔乐把手里余温尚在的杯子递过去,“我没喝过的。”
秦君一盯着那只杯子,眼中的倦惫不言而喻,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
赵衔乐不知道秦君一情绪爆发的原因,也未妄加揣测,手举了好一会儿,还是收了回来。
“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们…”扣着杯壁的手有一层薄汗,身体虚弱得过分,全靠依靠在墙上才得勉强站稳,刚回到自己的身体,就一直站在这里等着了,心中愧疚,实在找不到理由安心休息。
秦君一还是像一截木头站在原地。
“干嘛?魂被勾走了?”萧皖木撩开帘子还抱着一套衣服,本来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被他揉的凌乱不堪,直接抛向秦君一,“赶紧去换了,臭烘烘的。”
饶是再迟钝,秦君一还是轻易的接住了,皱着眉头抛回去:“你看不见我身上这么脏吗?先拿着。”
萧皖木轻车熟路的切换成狗腿子的嘴脸:“行行行,秦大少爷,走呗,小的伺候您沐浴更衣。 ”
秦君一冷哼一声,把头别过去,这一笑,终于是恢复了些生气,一拳轻轻砸在他胸口:“让皖楚哥看见你这幅样子,又得挨训。”
萧皖木避之不及挨了这轻飘飘的一拳,嫌弃的拍了拍:“啧,爷这不是逗你笑吗!你敢倒打一耙我跟你急!快点滚楼下去!不然就在这给我脱!”
“走吧。”秦君一还真就开始解腰带了。
赵衔乐抿着嘴,尽心竭力的扮演好他透明人的角色。
两个人不过片刻就嬉笑打闹起来,言语之前万般嫌弃不过更显得亲昵。
他们毕竟是朋友、挚友。
赵衔乐不过是一个借由条件交换跟着来的累赘罢了。
“你往哪丢,又脏又臭,你去粪坑里打滚了吗!”
“等等…”秦君一忽然停下来,夺过赵衔乐手里的杯子,被捏得很紧,水洒了大半出来,他偏还要做豪饮装灌下去,抹了将杯子倒过来:“快去休息,我换洗后来找你。”
赵衔乐落空的手重新接回他递过来的杯子,默声点头。
“啧,拿着给我滚!”萧皖木一秒变脸,看样子恨不得捡起秦君一丢在地上的腰带勒死他。
“皖木哥哥帮帮忙嘛,我脏兮兮的,又累又饿…”
“你恶心死我吧!你还知道脏!那你也敢喝下去!”
两个人消失在拐角处,笑骂声却犹在耳边。
赵衔乐叹了口气,缓慢的近在咫尺的房门靠过去,眼前明暗不定,头脑晕沉,他与常人不同,神魂有损,离体如此长时间,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一无是处,又爱逞强,实在是个令人厌恶的累赘。赵衔乐晕过去之前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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