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办法记得,因为他从来没有喊过那家伙,不过那家伙…有一次打了他…然后叫了他一声,哥哥?对,就是哥哥!”
正听得起劲是秦君一都不免愣住了:“哦?衔乐兄还有个兄弟?”
“没有,怎么会…到底是谁?”赵衔乐有些喘不过气。
秦君一伸了个懒腰:“嗯…那衔乐兄问完了吗?”
赵衔乐恍惚着点头:“问完了…”
“那么,这位前辈,就此安息吧。”秦君一从棺木上跳下来。
赵衔乐轻声叹气。
那妇人却一脸茫然。
“赵琢礼他,会把耳坠做成手饰给前辈系上,大概是因为,一具白骨,根本没办法戴上耳坠。”赵衔乐推开了那扇门,光线只透进去很小一段,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可秦君一看得到,看得到里面堆积如山,密密麻麻的白骨,其中有一具被排在最前面,穿着陈旧发白的白花裙…缺了腿骨。
一堆骨头被碰倒的声音,秦君一看着那对惨白的双腿,膝盖以上空无一物的双腿,他道:“真是凑巧。”
他们在祠堂下遇到的魔物,这妇人早年惨死的妹妹,同样缺失了双腿。
“衔乐兄,不要看。”秦君一召出鸩邪将光亮带到那扇死亡之门里。
赵衔乐没有听话,将那残酷的一幕尽收眼底:“前辈,你该离开了。”
秦君一从妇人灰暗的脸色以确认到她看到了,立刻撤回了鸩邪:“那个小疯子杀了那么多人,唯独不对你动手,恐怕不是大发慈悲,不过是,没必要多此一举罢了。”
赵衔乐终于松开了拳头,几点温热的血顺着指尖落下:“也可能,是赵琢礼那个家伙,替你求情吧。”
秦君一的笑容在此刻显得不近人情:“在前辈就此散去前,麻烦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是谁将前辈的腿砍去的?”
“我…的腿?”妇人僵硬的把头扭转过来,僵硬的去扯起自己的裙摆,空…无一物。
“我的腿呢!”她猛的跌倒在地,这是在正常不过了,因为根本没有足以支撑身体的双腿…
秦君一关系的,只是冶郦的过去,连带阮软的一切。
妇人崩溃失措的神情倒映在他平静的瞳孔里:“毕竟,那个…”
“我来问!”赵衔乐挡在了他面前。
秦君一莞尔:“多谢。”
赵衔乐知道秦君一接下来会拆穿他们剩下的谎言,给这位不幸的妇人再次重击…
赵琢礼应该不想看到吧。
他真是厌恶极了替那个老好人四处发放的善心来善后了:“前辈还记不记得你是如何丧命的…”
“我…怎么死掉的?”她最不想回忆的东西,被她遗忘的东西,慢慢的,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是、寻兰!寻兰!”
她抓住了赵衔乐的衣服,她的眼球迅速凹陷下去:“寻兰!”
“她砍掉了我的腿!”
“她想代替我去死!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对不对!”
她的妹妹,砍掉了她的腿?
赵衔乐跟秦君一不肖多想,便能猜到大概。
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妇人曾经说过:残损之人没有做祭品的资格。
这是破釜沉舟。
下下之策。
赵衔乐略感不适:“为什么要砍掉腿,还是双腿?一定要到这种地步?”
“是城主大人…让我们这么做的…他说…他说…”
妇人泣不成声,却连半滴眼泪都没有,眼眶只剩下两个幽深的空洞:“他说!只要我们当中…只有谁愿意舍弃一双腿…谁就可以…活着离开…”
歹毒。赵衔乐不想再听下去了。
秦君一笑意褪去:“结果呢?”
“寻兰抢了刀,砍掉了!我的腿!”她回答的就是结果。
可是现实绝不是寥寥几语就能表达的。
她们为了救对方,不顾一切,为了伤害对方,同样的…不顾一切。
“城主大人…”她哭声中夹杂了两声怪异的笑声:“他送寻兰离开了,寻兰还活着…还活着对吧…”
那个叫寻兰的人,恐怕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死去而已。
“真是可悲…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我竟然也想要一直…活着吗?”
她的身体在逐渐散去,抓着赵衔乐的手却还没有放开:“那孩子…给我这个可悲的家伙,设了个牌位…我想…再看看,冶郦的阳光…”
“求求你们…求…”
赵衔乐衣下的拉扯的坠感消失了。
秦君一叹惋:“可惜,我还有事情想确认。”
确认城主就是阮洵,一件毋需确认的事情。
赵衔乐没有说话,走进那间漆黑的屋子。
“就让她留在这里吧。”秦君一没有替他送光,“如果她真的能看到阳光,一定也会发现真相吧。”
赵衔乐顿住了,终于还是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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