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进到班里果然看见江至在最后一排用衣服蒙着头睡觉，入睡不深，顾维一推开门他就醒了。
江至面无表情地盯着桌面，显然还没完全清醒，疲惫消沉，眼带重得跟被人揍了一拳似的。这人笑起来很是亲切友好，不笑的时候却显得阴郁冷漠，活像从太平间爬出来的僵尸。
顾维给江至转述了体委的话，江至嗯了一下，拿起草莓奶茶喝了一口，病怏怏地说：“我胃有点儿疼。”言下之意就是不想下楼。
顾维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肚子疼，但看他喝的那杯奶茶外面还有雾结成的水，忍不住提醒：“奶茶是冰的。”
江至又嗯了一声，没把这句话放心上：“你回教室干嘛？”
“我得弄板报，运动会结束了就要评分。”顾维从自己桌兜里翻画稿，他们俩现在谈不上熟，算是点头之交，主要是江至太能睡了，想认识也没机会。
江至：“用我帮你吗？”
“也行，你会画画吗？”
“不太会。”
“那我先用粉笔把底稿画上去，一会儿涂色叫你。”顾维对江至不抱什么希望，反正他现在有大把的时间挥霍，顾维对照着画稿，拿着粉笔画起来。
这次的板报主题是火灾，他在网上搜了点儿图，自己设计了一个版面。江至双手捧着奶茶看他画，突然问：“你学过画画吗？”
顾维愣了一下，回答：“没有，自己平常瞎整的。”
江至哦了一声，不再开口。
顾维凭借这几天的相处已经弄明白江至的作息规律了，早上一到教室就睡觉，中午起来吃个饭，下午和晚上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醉生梦死，糊里糊涂，整一大号废物点心。现在他又掏出手机和耳机，似乎打算看视频。
顾维一边画一边忍不住问他：“你晚上都干嘛去了？一天到晚这么困。”
江至心不在焉：“打游戏，追剧，通宵。”
“兄弟，你这个作息。”
“我晚上睡不着。”江至低头用手玩那个小小的无线耳机，语调没什么起伏，“还不如起来玩手机。”
“失眠？”
“生物钟。”
“这可真是……”顾维想不出能怎么形容他，看江至也不在意的样子，他索性换了话题，“你一般看什么电影？”
“只要不费脑子的就行，烧脑的我看不懂，悬疑剧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江至很肤浅，而且丝毫不以为耻。
又丧又佛，这话让顾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刚刚他撇了一眼江至存下的电影资源，发现全都是喜剧爱情片，要么就是没什么剧情的动作片，看过就忘的那种，倒是挺符合江至不看烧脑片的原则。
顾维画好一块，把颜料挤进调色盘里，给江至递过去一根水粉笔：“帮忙把这儿先涂了。”
江至摘下耳机，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看了看那水粉笔：“这么细？”
顾维给他比划：“先勾边，一会儿用刷子刷。”
“哦，行。”江至老老实实地画起来，这人虽然是个问题学生，但脾气意外得好，上课时不作妖，老师让他站到后面也乖乖听话不顶嘴，就是站着站着睡着了而已，除了整天恹恹欲睡和作息乱七八糟也没什么缺点。
顾维突然想到那些传闻，打架、暴力倾向、生活不检点、差点杀了人，他很难把这些东西和身边这个温和的年轻人结合在一起，怎么想都很扯淡，像是非要把几百斤的胖子塞进紧身胶衣里面。
不过他也不了解江至，没什么发言权，更谈不上替他惋惜。
十一点半的时候，顾维已经打算收拾整理教室后面，等晚自习再接着画，他想提前去吃饭，避开食堂高峰期，免得人挤人一头汗。
“行了，你放着去吃饭吧，我来收拾。”顾维把水粉笔扔进水盆里，取来抹布擦后面沾到多余颜料的地方。
江至摇头：“没事，我这儿还差一点，你先去食堂，我现在不饿。”
顾维还有些犹豫，拿着抹布不知道放哪儿。江至就接过来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画会儿画，你去吧，我一会儿把这地方收拾干净了。”
顾维看看还没画完的地方，说了句“行吧”，他尽量把江至不用的颜料都整理了，免得对方一会儿要干的活儿太多。
“那我走了啊。”
江至冲他挥挥手，头却没转过来，专心致志地涂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