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只有十四岁，还没有和陆时卓相遇，还不懂人和人的种种羁绊。只会在每一个炎热夏日，跑到联邦的老图书馆里，去看那些无人问津的古代书籍。联邦当代的有用知识，早已存储在智脑设备中，让每个人都可以随时查阅。光能网络上也提供了大量的信息源。只有所谓无用的东西，无论古今，都被尘封在了这里。
这背后，尚有一段被埋藏的往事，为世人所不知。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一个青年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图书馆总是很美。因为书不再像曾经那样是纸质的，它们转换成了光子态，成为漂浮在空气里的点点星光。而光芒的明暗，会随着查阅的热度变化。那些古书，无疑就在最黯淡的角落里。
时光久远，而凌之衣又太小，很难真正理解它们。可是那些暧昧不明的情感，惊悚瑰丽的想象，那些逝去的诗歌和小说，同闪烁的星光一起，编织出了一个奇幻的梦境。然后，深深地扎根在少年的心里。
在做梦的间隙，少年认识了这里唯一一个图书管理员。凌之衣说不清这个人的年纪，他的皮肤和身体看上去都仍然年轻，可是每当望进这个人的眼睛，却觉得他已经度过了百年的时间。
图书管理员似乎没有多少工作可做。凌之衣通过特制的光子眼镜看到，在他身边跳动着的，是古生物书凝聚的光点。有一次，凌之衣向他询问学到的生物知识，可是这家伙讲的不仅与课本完全不同，还极为繁复冗长。少年听得头都大了，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看着他的身影，图书管理员无奈地笑了。
十二年过去，齐夏已经沉默了太久，等待了太久。而现在，他终于要让命运夺走的东西，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可是，出乎意料地，他的心里竟没有一丝欢欣。
在周围人的笑容和奉承中，中年教授被时光慢慢淹没。
“齐老师，我对你的研究方向特别感兴趣，你可以收我做学生吗？”
“这个结果一直做不出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老师？”
“我要看球，我要打游戏！老齐，你快给我放个假！”
“夏哥，你谈过恋爱吗？我有喜欢的人了，可是他冷冰冰的......”
“我再去取一次样。夏哥，你太厉害了。”
“为什么要停止实验，明明快接近答案了！”
“老师就可以不讲道理？你自己不想继续，别碍着我。”
“找到了，找到了，老齐，快看啊。”
“齐夏，我......”
从此，齐夏再没见过天天冲着他摇尾巴的狗系小男生。齐夏还没来得及说，“你喜欢的人是谁啊，夏哥可以帮你追”。
联邦的科技已经发达到一定的程度，人们正在不断揭开时间和空间的秘密，对宇宙的真正面貌也越来越了解。然而奇怪的是，关于人类本身的科学，却始终处于瓶颈状态。70年前，生命科学的前景一片光明，许多人预言改变人类自身的技术即将出现。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方面的研究变得越来越困难，生命科学近乎走向了绝境。甚至有流言说，
外星文明对联邦进行了科学封锁。
与此同时，本以为已经成熟的人工智能领域出现了重大的突破。由科学家娜拉·伊凡诺娃女士带领的科研团队用光子重构了人工智能的内部序列，从而让机械真正拥有了人类的思维方式。在人类享受这巨大的便捷的同时，生命科学家们的眼光也聚集到了这里。他们提出，将光子智能技术与生命科学结合，创造真正的人类智能，或者说，智能人类。
可是这个构思没有提出多久，就遭到了其他领域科学家们的联名反对，其声潮之激烈前所未有。当时娜拉女士最得意的学生也因此离开了他们的团队。
顾瀚始终掂念着楼上的凌之衣。晚宴结束没多久，他便急匆匆地向科诺·西德道了再见。因而，这位心细如发的青年没有看见科诺意味深长的眼神。
“叔叔，您看这顾瀚......”艾伯特·西德一直都不太喜欢顾瀚。这个人出身普通，却一路做到了信息部的部长，还赢得了自己叔叔的喜爱和赞赏。除了那个头脑简单的布恩，联邦最出名的青年才俊就是他了。明明自己的能力才干都不输于这家伙，叔叔却事事不让自己出头。
为了不吵醒凌之衣，顾瀚特意放轻了脚步，还冲一旁的陆时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个高大的青年低**来替凌之衣理了理被角，动作极为温柔。他就这样认真地看着床上的凌先生，彷佛看到的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
陆时卓一直沉默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