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直行，距目的地还有三百米”。
“他真的不要我了……”手机里只有导航的声音，没有电话，没有短信。
“前方路口左转，距目标地仅剩五十米”。
范凯转了弯，找到了那家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仿佛就是为了收留下被世界遗弃的人。
“欢迎光临”“您已到达目的地”同时响起。
便利店的小哥本来已经睡了，听到声音猛地起来，摆出恭敬的微笑，这个微笑和曹枫在酒吧的笑一定是一样的吧。
“欢迎光临，您要点什么？”
范凯从架子上拿了四罐啤酒，给了他，没说话，微信扫了扫码，付款，抱起四罐啤酒，坐在落地窗旁的桌子旁。
“呲”拉开了，雪花泡慵懒地冒出来，似乎因为夜太晚而困了，没力气，冒了一点便停止了。
盯着它，想起了曹枫说茅台和二锅头才是接地气的，啤酒是被人遗忘的。他手指紧紧握着易拉罐，用力得微微发抖，指尖发白，里头的酒也随之轻轻荡漾。他对着那些雪花泡，心里发涩，可还是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心里一直暗示自己，老子怕过什么，这算什么事，算什么，不就是曹枫么，他不就是不要老子么……
他嘴唇颤抖，死命地向上提拉，想要提拉出一个完美的笑弧，笑，老子要笑，笑啊……
可是失败了，一瞬间，他就哭了出来，平时骂人有多大声，他哭得就有多大声，便利店小哥怔了怔，拿了包纸巾放在桌上，又站离得远了点，进了仓库。
黑色的夜躲在落地窗后，便利店里的灯光下只有他一个人。
是啊，他一直是一个人。
即使现在，也是他一个人坐在这号啕大哭着，顾不上捂着脸，扭曲的表情映在落地窗上，投进了深不见底的黑夜里。
一个扭曲的表情。
他一个人。没爹没娘。无亲无故。
今天是年初一，他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被赶了出来。被曹枫丢掉了。
他十九岁。还在读高中。高四复读生。
“我真的没做错什么啊……”他抹一把眼泪，很用力很用力地搓着眼睛，止不住，鼻涕也肆无忌惮地流出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哭得稀里哗啦，举起易拉罐“咚咚”得灌下去，“呲”又拉开一罐，雪花泡还冒着他就几口闷了。
四罐下去，他头晕的不行，胃里翻江倒海，跌跌撞撞推开便利店的门，门又响起一声“欢迎光临”，原来不管是进来还是出去，它都只知道说“欢迎光临”，多蠢，像我一样。范凯苦笑一声，便扶着门口的树吐了。
他闷得浑身发热，把外套脱了，冷风一下子灌进来，抖了个激灵，又弯下腰吐了好几次。
地上的呕吐物全是浑浊的水和晚餐吃下去的，曹枫夹给自己的菜。
等到吐不出来了，他才支起身子，推开便利店的门，从架子上拿了一支水，直接扫了码付钱，猛地给自己灌，想把那种恶心感冲走。
“欢迎光临”这时门又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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