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宇文邕刚说完,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轻握着拳头,咳了起来。真是越来越不中用,这才不到而立年,身体却已经有些受不住。
何泉听见咳嗽声,吩咐外面的人去取蜂蜜水来。
披着外袍坐在案桌前,掌了灯,看着桌上对着的书卷和一些还没批阅的奏章,不由自主的凝眉。宇文护一族铲除后,后续的事情还有太多需要去处理,兵权以及亲政后,一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也在向他靠近,他不得不防。
好在,如今齐主昏庸,无心政事,才叫他歇了一口气,少了边关战役,可以整顿军队,蓄势待发。
与突厥联姻,获取的势力足以在发兵是令齐国陷入水深火热,届时拿下齐国并非玩笑。
何泉端着蜂蜜水过来,见宇文邕正在思考,不敢打扰,轻声说道“皇上,润润嗓,奴才已经命人去备药。”
“嗯。”
接过杯子,喝下半杯后交还给何泉,拿起一卷书,开始研读。虽然浅眠,但好在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
长安月下……
莫离站在屋檐下喃喃的念着,忽地想起那雪夜里的缠绵,亦是告别。恍惚也是站在屋檐下这般,宇文邕乘着马车来了,两人……许久未见的尴尬,在一句话后决堤。
正在独自伤神时,头顶出现一把伞,顺着看去,看清来人是谁,不由一笑。
“今日无事吗?”
“嗯,朝中之事我早已不再过问,不过是皇上为了提防我才命我入朝而已。”高长恭将伞收下,递给一边伺候的澜芯,与莫离并肩而立。
十多年过去,莫离在他眼中依旧未变,变得是眼神,眼神里多了写沧桑和无奈,还有……狠戾,虽然收敛得很深,却在高纬侵犯时一点不遮掩的在他怀里显露出来。
若说不惊讶,许是骗人而已。只是不曾知道,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莫离点头,低语道“高纬之心,昭然若揭,你行事小心,这条命……还是珍惜些好。”
“呵~早晚不是自己的,能活几日便是几日,我虽有遗憾却不曾后悔。”高长恭笑笑道“倒是你,若再这般下去,怕是要早些去下面陪我。”
“好话不会说,损人倒是厉害。”莫离嗔道“真不知兰陵王竟还这般能耍嘴皮子。”
嬉笑着,心里的忧愁淡淡褪去。及时行乐而已,此时还活着,便足够了。
雪渐渐变小,随后停下,几日来的大雪终于告别了大地,天空开始晴朗起来,一束透过云层后披洒在雪地上,映得雪地晶莹剔透,如同宝石一般闪着耀眼的光芒。
“来年,再一起看雪。”高长恭突然开口,所言令莫离浑身一震。
来年此时,怕是物是人非,君已不在。闭了闭眼,将情绪全部收起来,看向高长恭,轻声应道“好。”
十二年后,又一次定下约定,莫离暗想,这一次,她依旧不会食言。
两人静静的站在屋檐下,没有交谈,似乎是在寻求一种安慰,彼此存在的安慰。人总会有寂寞之时,那时的人会特别的脆弱,希望身边有一人默默的陪着自己,不需要说话,只需要知道,自己身边有一个人在。
他的身体,这个冬天希望不要再复发旧疾。
心心念念的依旧只有一个人,还是宇文邕。入了魔障一般的,只记住了他,时时刻刻一停下来,脑海里冒出的人只有他一人。
“不介意……与我聊聊你们之间的事吧,我……想,你该有一个人愿意听你倾诉之人。”
扭头讶异的看着高长恭,这个人竟然说出这番话,真不知道是……“噗,有什么好说的,我一个女子二七未嫁,只为了他。身在宫中多年,无名无分,却做了有名有份之人该做之事,之事为了他。上阵杀敌,费尽心思与敌人周旋,亦是为了他,这辈子,也只有他能让我有不忍心。”
“是吗?我想,你的心是软的,但,对于别人,你都是无心,所以便不存在心软二字。”高长恭出言取笑。
莫离撇撇嘴,“看来,你还真了解我。”
这是事实,对别人无心,何来心软?高长恭懂他,宇文宪明白他,这二人,许是能够让她开口说些真话之人。
檀儿问她,值不值。莫离不语,值不值,这个问题早已经想过千百遍,最终只能说,命运弄人。认命吧,若不是为了宇文邕,她早就认命了,撑着一口气,单单是十五岁那年说出的话。
——我助你夺得天下。
七个字,道尽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