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
石像出现得晚了，毁灭得晚了。
他的路便也就只有一条了。
——死！
境清想着，浅浅的笑容忽然深了，眼眶中的泪也落了下来。
境清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华莲，死在你的怀里，不算亏。”
境清的离开，华莲并没有大肆宣扬，甚至连重霄都不知道。
他瞒住了所有人的眼，独独告知了三千雪，叫她将境清带回渡仙山。
奇怪的是，看见
境清双目紧闭、无声无息的模样，三千雪却没有像从前境清出事时那般大吵大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将境清带走了。
三千雪离开以后，华莲便换了一身衣裳入了宫。
华莲到时，玉前正拉着景玄说流氓话，将景玄逗得面红耳赤的。臊得很！
所幸华莲来了，景玄才好不容易得了平息心情的机会。
见华莲进来，景玄连忙退了好几步，走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下。
他觉得华莲这个时候来，而且穿得如此隆重，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而且，直觉告诉他，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在人还没开口之前，一切都不好说。
但也不得不说，他猜得一点没错。
华莲走进来，生平第一次向玉前行了一个大礼，恭恭敬敬的，可是吓煞了玉前，也看蒙了景玄。
这模样，颇有一股子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平静感。
玉前受不住华莲的大礼，赶紧将他扶起来，并赐了坐。
但这一次的华莲，却没有往日的闲情，他甚至步子都不曾挪半步，直视着玉前道：“陛下，臣恳请辞官，望陛下恩准。”
“辞官？”玉前惊得站了起来，一脸的不敢置信。
华莲如此年轻，且前途无量、蒸蒸日上，为何忽然要辞官。
玉前眉毛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而景玄亦是被华莲这一句话给惊住了，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他跟前，与玉前用同一种眼神盯着华莲。
“是，辞官。”华莲语气坚定，丝毫没有口误的感觉。这让玉前想找个理由为他辩一辩都没有办法了。
无奈之下，玉前只好先询问原因，“为何忽然要辞官？”
“天下安定，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应该为我自己完成心愿。”
玉前想留，却忽然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将他留住。
原本，华莲就出身江湖，不拘小节，不受束缚。
而今天下平定，边疆有人驻守，也无外族敢来侵犯，但华莲自己却有一个非要完成的心愿，结合着客观主观问题分析，他似乎都没有理由将他强行留下。
玉前斟酌着语句用词，半晌，才道：“华莲，你是难得将才，将士大多信你服你，若你忽然辞官，恐怕军心会有不平。”
虽然天下是挺太平的，但怕就怕华莲一走，引起军心涣散，导致一起内乱。
玉前爱好和平，善于朝堂弄权，但对于打仗稳军心这种事情，却是少了点火候。
况且，华莲在整个虞国中，真真算得上是中流砥柱，在虞国将士心中，更是完美无缺的神坻将军。
走他一人，算是巨大损失。
华莲并不拐弯抹角，直白地表达了自己去意已决，并说道：“我已做好安排。”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玉前也不好说什么，一时间有些为难。反倒是景玄替玉前拿了主意：“如此，便保重吧。”
玉前万没有想到景玄竟能如此轻易松口，不由喊道：“景玄！”
景玄却只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华莲也是干脆，应了景玄一声，便拿出了兵符交给玉前。
纵是万般不愿，玉前还是收下了兵符。
随后他便顺口问了一句，“此后欲往何处？”
“此去……远方，若有缘再见。”
华莲不说去哪儿，只答缘见。
看他下一世投生何地吧？
毕竟，此去奈何，奔往来世，他亦不
知具体方向。
“保重了。”华莲最后与玉前说了这三字，便是连告辞也没有，便离开了。
待他离开，玉前才道，“为何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你可知华莲对于我虞国有多重要？”玉前虽喜爱景玄，但这种事却不容许他无条件胡来。
国家大事，不得儿戏。
景玄倒是没有很在意玉前呵斥自己，只是有一点点在意。
他抬了抬眼皮，斜眼看了看他，随后不发一语地走回到椅子的地方坐下。
埋着头看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才说话。
他问：“玉前，若有一日，在我和江山之间选择一个，你选谁？”
不仅与玉前的问题无关，且还蠢得可以，景玄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很蠢。
玉前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拐了个弯说：“怎么突然说这个？这根本没有可比性。”
“嗯。”景玄也没逼着他非要作答，只是说：“华莲选择了境清，我们留不住他，就算你不同意，他还是会走。”
景玄虽不知境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华莲的神色间他能看出来，境清出事了，且事还不小，否则，华莲定不会像今天这般，无精打采、像是失去了一切一般，那样无望。
他尝过失望无望的滋味，所以他看得出来。
或许他永远不可能在玉前身上得到像华莲对境清那般浓烈果决的爱，但他愿意成全境清一直拥有这样的爱。
因为啊，得不到的，才会想要奢望。奢望之余，又晓得自己永远不可能拥有，但他可以成全。
若是一切都能好起来，便好生相爱，厮守终生吧。
景玄是这么想的。
自己得不到期望中的幸福，但总有人能演绎给他看的。
这样，就够了。
玉前听了景玄的话之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第一次正视这个蠢蠢的问题，开始思考景玄的内心所想。
一直以来，景玄做什么时候都是围着他转的。考虑着这样做会对他有什么影响，犹豫着那样做会对他造成什么后果，可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景玄的心里在想什么。
说过好对他好，爱他、护他，可回过神来，玉前才发现，自己总是在强迫景玄，总是惹他伤心不自知呢。
“阿玄，对不起。”我会拼尽全力，用我余生，来对你好，做到真正的爱你护你，让你真正感到与我在一起是快乐的。
而景玄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淡然一笑。
一切，都似乎在不言中。
你不说，我也懂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