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没忘记,也不后悔走这条路。他还记得全身麻木的痛苦,因此无比珍惜在网球场上的时光。
但是、但是——
长达一生的独自坚持,实在是太痛苦了。
要是真的有灭五感、梦境。
要是神之子真的存在......
可是一部漫画,一个纸片人物,在这个世界怎么会真的存在?
“......疼。”满身的痛感中断了徐佑的思绪。昏昏沉沉中,南山林雾渐渐散去。
“恩公!”红底黑饰常服的短须中年人面露焦虑,但在黑紫服老人身后驻足稍缓情绪,“清明恩祭,琅佐、枢衡至今未归。不知,”
“无事。”
“嗯?”
“异缘。”
“异缘?”徐议沉思只一息,恍然,“唯。议请退。”
“诺。”
徐佑被一阵风惊得清醒过来,咸湿的海风,可是他明明在秦岭,内陆山间,怎么会有这种潮湿的气息?
不适感已然消弭,他没有轻举妄动,抬眼环视一圈。景象完全变了,甚至能从树林灌木的间隙望见大海的边际线,还有现代的楼房。
[空间瞬移?这是什么原理!那片雾是个媒介或者载体?]
七八秒内确定四周没有陌生人,徐佑才尝试站起来,而后便遭受第二个,也是致命暴击。
他的身体缩水了。
袖袂松垮的右手覆上额头,发现抹额也掉落在腿间,腰部的宽带没能限制这身长袍,鞋子大了很多,左手一扯,网球袋还在。
徐佑的第一反应是:这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空间瞬移,毕竟连身体状态都发生改变,那么他是不是...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平行空间?还是时间回溯?
[穿越?不应该啊......]
不安地再次环视,额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一片静谧中,徐佑先把“回家”、“回不了家”、“职网”的问题暂且放到一边,开始考虑应对措施。
樱花盛开的下午,小孩子抱着人高的网球袋,穿着极不合身的里衣,趿拉着寒掺的木屐走在街头。
这是日本神奈川县的一个海边市区,时间是2009年4月5日,基本可以排除时间回溯的可能性。
这意味着徐佑无法获得“家”的庇护,只能自食其力。
[哨所、哨所。]先赶紧找到警察局,不然到晚上就危险了。
东张西望搜集信息,只用余光扫路的徐佑只觉得鼻子一痛,抱着网球包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是两个黑衣带帽的男人。
“......”潜意识警报器吱哇乱叫,徐佑压抑了呼吸,本能想跑。
“喂,小鬼走路看仔细
点。真是。”方脸的墨镜男不客气地训斥一句,打开一旁保时捷的车门。
“大哥?”
银色长发男的眼神,熟悉又陌生。
徐钧有时候会露出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
幼小的身躯因惊惶而变得软趴趴的,徐佑不得不凭理智站起来,抓紧了网球袋,眼睛一闭:“大哥哥对不起!”
小孩子从身边跑过,身形修长的银发男子还站在原地。方脸青年不敢催促,只得也站着。
“走吧。”
坐进车里,青年小声嘀咕:“刚刚那个小鬼怎么回事?”
“大人衣服、小孩......”
“大哥?”
“闭嘴开车。”
“哦。”
[差点!]心有余悸。
蹲在哨所门口的徐佑心中狂跳,脑子发烫。
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没被跟踪,但是成人的记忆力...而且那个长发男的眼神里还含着探究和兴味,指不定什么时候找过来。
粉红的樱花瓣纷纷洒洒,和哨所正面的樱花徽章相映。调皮的一两片,试图留在素色织物上,却因孩子的颤抖无法被柔软的肩头挽留。
他死后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
噫!
为什么“伤春悲秋”之后会这么倒霉?
最后一缕红光在地平线消失,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巡查部长神木到各处哨所巡逻,看到白衣小孩蜷缩在墙边监控正对的地方,怀里抱着高过头的网球袋。
“喂,不冷吗?”神木伸出手指勾勾孩子的左臂,在引起他的注意后开门示意,“进来吧。”
当了十二年刑事,神木倒是第一次经历在哨岗所外捡到幼童,是走丢了?还是......
“有家人的联系方式吗?”神木见徐佑一脸懵懂的样子,蹲下与清澈的双眼平视,改口,“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知道他们的电话吗?”
“......”徐佑没有碰盛着开水的纸杯,紧紧抱住网球袋,低着头看不见神情,“不知道...都不在了...一个人跑出来的...”
神木大概从小孩零碎的词语里领会到“事情经过”,同时又有些狐疑。这些天没出现儿童走失的案子啊?能偷跑出来未免也太聪明了?而且身上的穿着和网球袋不太符合这种遭遇。不过一个**岁小孩懂说谎?怕是自己也搞不清状况吧?
[不,说不定指的是亲戚?在寄养的家庭境况太差,于是干脆跑出来?]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佑。”
“咦?”神木把第二种猜测划掉,问号更多。好吧,小孩子其实问不出什么清楚的信息,“嗯...这样吧...你先在叔叔这待几天,等会儿就会有叔叔或者阿姨来带你回家啦。”
“可是我没有叔叔阿姨。”
一脉单传?这也太...巧了吧?
眼前的孩子骨骼修长,棕黑微曲长发没过双耳,面容还显得稚嫩,可秀气的样貌和举手投足间的克制和礼仪无不显示他曾在一个书香家庭中接受熏陶。
谜一样的小孩。
神木觉得自己捡到了烫手山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