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或是无心之语,落到她的耳朵里,又生生听出了旁的意思来。
茹梅原就生有几分姿色,认真拾掇打扮起来,比起康梁一流也丝毫不逊色。之前梁氏得宠,良妃就动过要将她引荐给陛下的心思,她自己当然是愿意的。私底下良妃才略微提了一句半句,她便动了心,从此就在心里存下这个念头。眼见梁氏得宠风光,她也喜滋滋地做了几日美梦。不曾想,自梁氏之后,陛下便再不肯亲近新人,现如今皇后专房圣宠,陛下视之如宝如珠,旁人统统都抛之脑后,就更没了机会。
姜氏与林氏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有了计较。茹梅虽是宫女,到底是良妃身边的人,其余几位小主虽然位份不高,又到底是陛下的嫔御,事情闹将起来,双方都不好看。再者,她们两位贵人在现场,就这么任由着事态发展,最后追究起来,也逃不过一场责罚。
谁都别想置身事外。
“好了、好了!几个人吵吵嚷嚷的,成个什么样子?”林贵人目光一闪,站出来劝了几句,“眼见着天快黑了,还不赶快着跪足了时辰,趁着外头雪停,早些回去才是正经。”
偏殿里的这间屋子本就是专门用来办丧的,自然没有地龙,这大冷天里仅靠着屋子里的两三个暖笼来取暖,烧得还是普通的白炭,外头寒风呼呼地吹着,她们一个个早就冻得不行,再晚一些,只怕更是受不了。
“就是,好不容易辛苦了这几天,眼看就要功德圆满,赶紧忙完回去歇着吧!”姜贵人也忙走上前来劝道,“这天儿也不好,大家都受了不少苦,难免心里有些火气,好在明儿就不用再来了。”
几人都讪讪地闭了嘴,一个个跪回了位置,捏着帕子往鼻子底下一抹,又凄凄哀哀地啼哭起来,姜贵人和林贵人也跪回了原位。茹梅咬着牙盯着众人,暗暗跺脚发狠,却到底没有再发作。
最后一日的哭灵终于结束了,众位小主们揉着酸软的膝盖站起身来,各自披上挡风遮雪斗篷和大氅,扶着自己的宫女,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去。
七天的哭灵终于结束,眼下皇后和珍妃都有了身孕,康氏和梁氏又都没了,陛下身边总不能少了红袖添香的人,众人眼里都看到了希望,只觉得身心轻松,回去的路上也不冷了,就连腰肢都扭得比平时妖娆些。
茹梅看着人关紧了门窗,又安排了轮班守夜的内侍,这才狠狠离去,自向良妃告状不提。
这厢天已经渐渐擦黑,窗外的风声亦呜咽哭嚎起来。
凤仪宫里,窗格上糊着明纸,在这寒天冬夜里,透出的一室明亮,犹显温暖。
凤翕然手里紧紧捏着姜片,独自沉吟。这几日,她一闲下来就在琢磨这片姜,摸过、揉过、嗅过,还让邱院判细细检查过,可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块煮熟的姜片,没有半点异样。
康氏临死前为什么偏
偏要托素心送一片姜来?
她已经想了好几天,仍旧不得其解。
虽然日间身边有秀姑姑和春容贴身照料着,到了夜里还是得有人值夜。秀姑姑年纪大了,白天忙着,夜里自然是不能劳动她,兰心和春容、秋虹三人一起商量着轮流值夜。若是靖帝歇在凤仪宫,值夜的便睡在外头,若是凤翕然独寝,她们就在里间的小榻上陪着。
今日正是轮到兰心来值夜。
冬日里夜长昼短,此刻天虽黑了,时间却尚早,靖帝还在建章宫里批折,凤翕然早早地沐浴了,正坐在暖笼边上烘着头发。
兰心手里拿着象牙梳,沾了茉莉花的头油慢慢地替凤翕然通着头发,只见凤翕然手里捏着皱皱巴巴的姜片翻来覆去地研究着,知道她还在为康婕妤的事伤脑筋,兰心数次张口,却欲言又止,有些话却不是她能说的。
秦深一脸喜意地踏进来,解了雪氅,挨在暖笼边上搓着双手,面上的笑却是藏也藏不住。
“陛下可是有喜事?”凤翕然早就将姜片塞到兰心手里,这事情蹊跷,她认为暂时还是不告诉他为好。
“你哥哥有下落了!”秦深烘暖了手,才喜滋滋地将她一把抱起,放声大笑,“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