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对方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些骄傲的意味。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只能叹气似的发出一阵无感情的声音。
她没有多说,只是朝对方摆了摆手:“嗯——总之,抱歉打扰你了。”
“......”
回答她的只有低低的哼声,迹部瞥了她一眼,转身又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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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楠告诉我说,青学的那次远足你因为去接机没有参加,”迹部家并没有食不语的习惯,相反地因为事务的繁忙,在餐桌边的时刻反而成为了他们交流最多的场合,迹部景哉放下酒杯,对她说,“京都——对吧?下周我正好需要去那里一趟,有兴趣的话就让景吾陪你去逛逛好了。”
原本楠只知道自己的父亲与迹部景哉交好,却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好到了这样的地步。堂堂日本一大财阀的当家,居然让自己的独生大少爷“陪”无权无势的同龄女生旅游,这是什么安排啊。
她不着边际地想着。
“梢一直在欧洲,可能没有看过京都的樱花吧,四月正是最好的时候——景吾,你也是。”
与自己同坐在一侧的迹部幸代(さちよ)笑着说。
楠第一时间下意识扭头对上餐桌对面同样一瞬间露出空白表情的迹部,后者的眉头紧了紧,又很快放松下来,回视着她。
——要去
吗?
迹部挑了挑眉。
楠准确地读到了对方眼中的神色,扭回了头说道,“但是快要开学了——”
“学生时代的旅游能成为很好的经历——练习的问题不用担心,把琴也一起带去就好。”
这是她之前回绝母亲时也用过的借口,然而对迹部景哉却似乎毫无作用。
男人只是悠悠晃着红酒杯,语气很柔和,却没有让她拒绝的余地。
“......我明白了,谢谢景哉叔叔。”
她只好顶着对方的目光点了点头,再次扭头看向迹部时,后者的脸上已经完全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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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在石桥上,池边伸展的樱树几乎低垂揽到水面的倒影。醍醐寺位于京都的郊区,虽然是赏樱的旺季,人流却比一般的景点要少很多。盛放的樱花开在下醍醐入口的林荫道上,三宝院内则植满了不同季的树。
往来的人们融进庭院的宁静空气中,他们也无言地立着。
“这里,就是丰臣秀吉醍醐花见的地方。”
楠听见迹部忽然开口道。
她转过头去,一身简装却形象精致的少年也微微偏头看了过来。迹部挎着一只轻便的包,单手插在口袋里,他对楠抬了抬下颌,又说:“还是说你只喜欢上杉谦信?”
“......不,只是碰巧朋友借了我那本书而已,”居然被误以为与手冢有着同样的爱好,楠下意识想笑,但对着迹部时仍然自然地面无表情起来,“他是喜欢历史的人,所以我也会看。”
迹部挑眉。
身边的人很久没有说话,这让她不由得看了对方一眼。迹部一边的眉挑得很高,显得那边蓝色的眼也睁大了。
“男人吗?”他问。
对方的提问有些突兀,但没花多久,楠就反应了过来。
她略有不快,皱起眉低声说:“是朋友。”
“是吗。”
迹部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要说战国,就连日本史的知识也只局限于课本的楠自然对京都没有太多感悟,他们干脆地离开了醍醐寺,虽然都是不太喜欢闹市的类型,回到京都市区时两人却都比之前更放松了些。
他们不常交谈,倒反而有着足够的相互冷漠的默契:自知彼此都没有做玩伴的意图,只是一时同行却没有什么问题。
午餐的安排全权按照迹部的品味,进了华丽奢豪的建仁寺祗园丸山。两个未成年人坐在宽敞的和室内未免有些倒错的不协调感,店内的人却是毕恭毕敬的从业人员。
对于即使是西餐也几乎只吃过家庭料理的楠,突然被拉到怀石料亭里的冲击不亚于被投进人来人往的陌生电车站。高级料理店的包间起码也要提早一个月才能预定,迹部看着菜单时她瞥了一眼上面一排排的文字,便不再看了。
好在楠一向善于随机应变,反应足够地快,迹部也似乎并没有全然忘记关照她的感受,反倒恰到好处地偶尔出声,提示她按顺序吃掉冷菜、禁止将鱼翻面之类的陈规。
一套怀石料理吃下来,楠几乎是把日本料理的正式礼节学了一遍。咽下最后一点作为餐后甜点的高级水果的同时,她才感到尘埃落定般的安心感,忍不住松下肩膀叹了口气。
“你这什么蠢相,啊嗯——?”上完所有菜品后静谧的和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对面的人依旧低声,却重新翻出往常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来,“不过是这种场面,自己应付。”
“我这是第一次吃怀石料理。”
“既然是来京都,你事先就该料到,”他朝楠抬起下巴,继续发号施令道,“走了,稍微逛逛。”
“......”
迹部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楠朝他的后脑吐出一点点舌尖,跨过和室的移门时又闭上了嘴,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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