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的友人们情绪高涨,他们嘴上谴责手冢“没有紧张感”,实际上完全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对于自己和楠的关系变成了众人八卦的主题这件事手冢已经习惯了,与其说是彻底看淡,不如说是放弃思考更为妥当。
他木然地端起杯子,凑在嘴边喝了一口。
“或许你应该更——”河村动了动手,也不知道是在比划什么,“和她多接触一些。”
“已经每天都有见面了吧。”
“午休的时候大家都在啊,得是独处才行。”
手冢正要开口,不二又先一步说道:“在学生会的时间也不算哦。”
他皱了下眉。
这时大石突然说:“啊,不过,上次——”
然而他又想起要为手冢的伤势保密的事,后续的话语便微弱了下去。
其他人追问:“什么啊?”
“就是之前我有在路上遇到过他们,”他含糊地说,“实际上偶尔也有在校外见面吧。”
真要算起来,手冢和楠单独见面的次数根本不少。
对方甚至去他家做客过几次。他们一起去过将棋道场、逛过运动品商店,更不要提她住院后自己有一段时间几乎每天 都去探望。
之后他们联络得更加频繁,还有那次他阴差阳错地牵扯进了案件里
太多了。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有了这么多次的交集,手冢稍稍回想,记忆就轻易地从头脑中跃了出来。
然而因为自己和楠保持缄默的态度,这些事几乎没有被其他人知晓过。其中当然有因为个中原因而无法对外人开口的内容,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之前他们想要避免“麻烦”,才选择了刻意隐瞒。
直到这时手冢这才意识到,友人们对自己与楠之间关系的认知似乎已经有了不小的偏差。
而在他分神的空档,众人已经将惊讶的目光扭了过来。
“手冢。”
“”
他被注视得有点莫名紧张,当不二率先开口叫住他的名字时居然下意识开口道。
“偶尔而已。”
“真是不坦率。”
又是一阵叹气。
“你就不想多和她在一起一会儿吗?”
“不”
手冢感觉被什么戳中,瞬间的窘意让他撇开了眼去。
“并不是这样。”
他低声喃喃,又忍不住在心里反刍着友人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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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坦率。
确实如此。
明明因得以独占对方心中的一部分而抱有喜悦与自负,之前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他也很坦然地面对了大石的目光,可在被友人们彻底指出这一点时,他却下意识说出了矫揉造作的台词。
虽然对楠抱有好感的事实时常令他感到难以表达,但即使还不到能够堂堂地将它宣之于口的时机,那也不是什么让自己应该为之羞耻的事。
一向怀抱着的比常人更深的道德感在此刻发作,控诉起他的言行来。
是他要楠不去在意外界的看法的,到头来自己却被潜意识中过分的矜持束缚了。
手冢深知,这是因为自己始终抱有余裕的缘故。
他已经足够了解楠了,以至于能够确信只有自己走进了楠的内心,而后者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再轻易接受别人的踏入。哪怕她没有主动“等待”自己,未来的很长时间内恐怕也不会有其他人出现在楠的身边。
迹部勉强算是其中的例外,但客观上来说,手冢已经知道楠本人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所以当时他才做出了那样的判断。
离那次补习名义的“八卦会”已经过去几天,然而每当手冢回想起网球部众人以忧愁又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样子时,便不由得感到了局促。
而在面对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晓背后事由的楠时,怜爱与罪恶感则更强烈地汹涌了起来。
果然还是应该说些什么比较好吗?
虽然没有现在就想与她交往的想法——不,正因为还不到能够堂堂正正地向她表白的时候,才更应该果决地做出判断才对。
然而,就算要开口,自己又能对她说什么呢?
“等我实现了梦想后”?明明还没有分别却早早说出这样的话来,只会让楠为难而已。
自己现在所做的事也只是想让她习惯自己的亲近,而为未来做一点顺理成章的“铺垫”罢了,世间的无数情侣不也是经过漫长的试探与磨合才最终走到一起的吗?
他绝没有玩弄楠的感情的想法,如果对方也默许了这一切,最终愿意回应自己的感情,就按照原本的规划继续下去似乎没有丝毫 良心上的问题。
内心的混乱几乎要显现到他的脸上时,就算是埋头在纸页上写字的楠也注意到了手冢出神的注视。
“我的脸上有沾着什么吗?”她忍不住问。
他一下子过分刻意地直起了脊背,又别开眼去。
“没什么不用在意。”
“可是,最近你的脸色好像总是不太好。”
楠凑近了一些,看到他警惕地抿起唇后才弯下眉止住了。
“手肘还在疼吗?”她停在原地,轻声问,“身体不适的话,剩下的事交给我——”
“不。”
当那张脸上露出对他的关心、又因为他一瞬间的拒绝而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表情时,手冢几乎被罪恶感淹没了。
他抬起手来,深吸了口气。
“我没有事抱歉,是我不好。”
突然开始道歉。
楠被他格外严肃的口吻震住,更疑惑了。
她再三确认,却始终只能得到对方郑重承诺自己没有任何身心问题的回答。
手冢本人丝毫没有做出解答的打算,楠只好想办法联络其他人。
【to:大石 秀一郎
手冢最近有点奇怪,他左手的伤有恶化吗?】
一手拄着扫帚,打开手机的大石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对着这条短信发愁。
上周他才和手冢一起去医院做了复查,当然清楚对方的恢复状况。实际上,手冢在部活期间的练习内容已经很大程度地减轻了,现在正如自己之前建议的那样,将重点放在后辈的培养上。
因此大石很快便意识到,楠所说的“奇怪”是手冢面对她时才有的纠结。但他又怎么能这样直白地回复对方呢?
“糟糕,胃开始疼了”
他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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