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楚。”他叫我的名字丝毫没有感情,“不把院子收拾干净,今天不许吃饭。”
听了他的话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白亦非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你一个人收拾。”
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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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阳光很好,院子里的积雪很厚。我举着笤帚在院子里打扫,白亦非捧了一杯茶站在廊下看。
很多年之后我偶然回忆起这个画面,才知道所谓岁月无暇,都不过是有人替我挡下了所有的苦痛,而我却不自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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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韩国一向的传统,元宵之夜王宫摆下宴席,宴请臣子。
我不算是韩王的臣子,所以这个夜宴其实我是不能去的。不过据说红莲公主亲自点名了要我一起去,于是白亦非不得不带上我。
我爹这回倒是没再穿那件审美猎奇的血色衣衫,当然也没穿他喜欢的白色衣服,反倒是换了一身深蓝的袍子,看上去气度沉稳,倒有些先前人们传闻里那个傲然朝堂的年轻侯爷的样子。
今日朝堂上下一片和谐,就连姬无夜那个搅屎棍也难得没有刁难任何人。
祝酒辞庆贺词说了一大堆,细腰美人跳的舞也看了一支又一支,酒也喝了一杯又一杯。
白亦非是好酒量,那么多人来给他敬酒,他都一一喝了,也不见他脸色有半分变化,不愧是高手。
只不过经过除夕那天的事情之后,他十分忌惮我喝酒,只许我喝些温和的茶水饮料。
韩宇韩非也是兄友弟恭,常能听到他们那边压抑着的笑声。
红莲公主觉得无趣,和我对了个眼神便向韩王撒娇要离席,顺便还要带我。
我就知道红莲这次找我过来绝不是单纯地想让我在宴席上一起吃吃喝喝,果然这小公主的心思活络,是想和我溜出去玩。
韩王宠这个女儿是人人皆知,这种时候就算女儿骄纵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对红莲道:“这事你还得经白卿同意。”
我期待地望向白亦非。
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我快快乐乐地站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和小公主私奔了。
我向红莲提议道:“殿下,宫中无甚可玩,今天城中有灯会,我知道有家铺子的馄饨特别好吃!”
红莲欣然答应。
于是我俩拿着通行令牌一路横着走出了王宫。
元宵的灯会果然很热闹,扎花灯的猜灯谜的吹糖人的比比皆是,我拉着红莲在人群中一路穿梭。
这是先前紫女带我来吃过的地方,汤底都是用鸡汤炖出来的,十分鲜美,再加之小馄饨皮薄馅足,寒冷的天气里吃上一碗很是让人满足。
我拉着红莲在一处坐下,举手道:“老板,两碗小馄饨。”
很快馄饨便端了上来,红莲见状居然皱了眉头,问道:“这……这能吃吗,看起来脏脏的呀。”
老板当然不高兴,解释道:“小姑娘,我们这里的馄饨可不脏呐。”
我对红莲道:“我来吃过两次,不仅卫生还很好吃哦,不信你尝尝。”
老板冲我笑了笑,又问:“这元宵的日子,就你们两个小姑娘出来玩?”
红莲撇了撇嘴道:“我们两个怎么啦?”
老板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原以为这样两个漂亮的小姑娘,总该有门当户对的公子相陪。”
红莲微微一愣,脸色瞬间泛红,而我继续淡淡定定地吃着小馄饨。
“才没有门当户对的公子呢!”
老板继续笑得憨厚:“我随便说说的嘛。”
说罢就转身进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红莲不愧是公主出身,一举一动都是王室的风范,吃东西自然也不例外。虽说我也是侯府嫡女,但怎么说也在天宗放养了十多年,在行为举止上还是比较接地气的。
“真好吃!”
我笑眯眯地看着红莲,道:“我说的吧。”
红莲又吃了一口,道:“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意外地合我胃口!”
我冲她比了个拇指:“那是因为你吃惯了那些东西,自然也就觉得腻了,偶尔吃吃路边摊,也别有风味。何况路边摊才是我大中华美食的精髓啊!”
红莲有些羡慕地望着我道:“楚楚,我都有点羡慕你了,不用住在宫里,白亦非也不管你,可以到处玩。”
你从哪里听说白亦非不管我的!
我用勺子舀了口汤喝,道:“宫里有宫里的好,荣华富贵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你往后反正是要嫁人的,嫁出了宫,不就和我一样了吗?”
听说“嫁人”二字,红莲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我很快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便问道:“怎么了?”
红莲这才抬眼看我,像是撒娇一般道:“可我不想嫁人呀……至少,不要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我开始调侃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红莲托着下巴开始想象,道:“他要是个旷世的英雄,要容貌俊朗,要对我一心一意……”
“世上风流事难成双美。”
听了我的话红莲愣了一愣,继而又笑道:“小小年纪学什么少年老成嘛,你才多大就知道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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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把红莲送到宫门口,准备自己溜达着回家。
但白亦非已经在宫门外的马车里等我了,见我送走红莲公主,便招呼着我上马车一起回家。
我钻进车里。
他就懒懒地靠在软塌上。
周身萦绕了酒气,眸子里也带了几分醉意,脸颊上泛出了坨红,有点撩人的意思。
靠,我要是再大个十多岁就下手了。
不过现在我只能关怀他道:“爹您……喝醉了?”
他缓缓斜了我一眼,道:“没有。”
好的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过来。”白亦非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坐这里。”
我乖乖地坐了过去。
下一刻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白亦非将我揽在了怀里。
他还敢说自己没喝醉吗!他平时才不是这样对我的。
“爹……”
他披着的大氅一半搭在我身上,我本来就只有十二岁的样子,又由于从小在天宗吃得清心寡欲,所以我长得比较瘦小,此时缩在白亦非的大氅里正好。
一路回去我们没有再交谈,他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人,再加上多半是喝多了不舒服,话就更少。而我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和他聊,便也沉默了一路。
车外虽是风雪漫漫,可我却觉得无比温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