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千夜咎一直期待的时刻,能用自己的血液供养玖兰枢,对他而言是莫大的幸福。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血量离体,眩晕感也开始浮现、逐渐加剧至铺天盖地的强烈,身体伴随着不断的旋转无限沉坠,就像被吸入漩涡般,真切的濒死感令人失控地战栗起来,因失血而空虚的躯壳也渴望着有什么东西将它填满——
“小枢、嗯……求、求你……”
喘/息渐趋急躁,千夜咎下意识挣动、试图摆脱腕部的桎梏,却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便重获自由,一只手情不自禁地顺势去握咫尺处玖兰枢的手、成功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无从着落的手也很快找到归属,千夜咎颤/抖着圈住玖兰枢的腰,紧紧地拥抱他以缓解疯狂袭来的渴求。
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血气,肢体亲密交缠间摩擦出灼人的燥热,一个被饿了很久,一个无底线地纵容宠惯,被吸到神志不清简直就是理所当然。
……
结果不但做了,还做了不止一次,不止一次就算了,还每一次都做得很过分,在床/上从正面、侧面、后面,全部都来过一遍,千夜咎一把老骨头,完事时后方几乎合不上,腿都快要被掰断了,但这仍然阻止不了他对搞事情的热衷——总算停战、一起到浴室里清洗的时候,玖兰枢刚刚打开淋浴,就被身后盯了他很久、双眼放绿光的千夜咎压住接吻,最后墙壁、浴缸也无一幸免于难。
彻底收拾停当时,天已露白。
两双长腿在被子底下亲昵地交叠缠绕,千夜咎抱着玖兰枢,垂眸看着懒洋洋枕在自己胸口的头颅,伸出手指轻轻拨开他散落的发丝,露出下面那张举世无双的容颜,玖兰枢闭目养神的样子像传世名画一样美得惊人,然而千夜咎并不想打扰怀中宝贝的休息,只得强行压下扑上去亲吻他的冲动,仅仅用指尖隔着空气,沿着他流畅的脸廓线条徘徊。
下一刻,悬空的手掌被玖兰枢准确地抓住。
“阿咎不睡吗。”很自然地将手指扣进千夜咎的指缝里,两只手就着交握的状态,一起叠放在千夜咎胸前,做完这一切的玖兰枢仍闭着眼,平静疏淡地问。
他的声音带着情/事后性感的沙哑,言语间细微的气流轻柔拂在胸前,听觉与触觉双双遭受袭击,千夜咎老脸陡然一烧,忍不住拉起玖兰枢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同时避重就轻地说:“我喜欢看着小枢在我怀里入眠。”
随即听到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玖兰枢抱紧他的腰,嘴唇贴在他胸口落下一吻,淡然揭破事实,“你在我身边,根本就没有睡着过吧。”
“我必须那么做。”既然躲不过去,千夜咎便从善如流,干脆承认,“但是小枢就不要为这件事心疼我了,能够一直看着你,我已经觉得足够幸福。”
一边说着,千夜咎一边调整姿势,将玖兰枢往上抱了抱,直至前额亲昵相抵、呼吸相闻,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千夜咎舒适地眯起眼,捧着玖兰枢的脸,揉开他轻蹙的眉心,凑上去啾得亲了他一口,适时转移话题,“说到心疼我——”
听到这故弄玄虚拖长的尾音,就知道千夜咎又打起了坏主意,果然,他坏心地明知故问:“小枢不是说不吸我的血是因为心疼我吗,刚才怎么又吸得那么狠,嗯,用如饥似渴来形容也不为过吧,就这么想念我吗?”
千夜咎语气轻佻浮滑,刻意用这种方式挑动玖兰枢的情绪、试图让他不要再纠结那些沉重的事,本已准备好迎接玖兰枢的白眼,不料竟得到了非常正式的回答:“是很想念。”
晦暗的光线下,一星幽深的微亮映入那双眼瞳,呈现出的色泽醇厚得宛如窖藏的美酒,玖兰枢沉静地注视千夜咎,“原本只是单纯想证明,我完全不讨厌阿咎的血,咬下去之后,我却失控了。”
用惯常淡漠疏冷的音色,从容舒缓地坦诚着,玖兰枢不见丝毫失态之后应有的狼狈,端丽的脸孔没有明显的表情,“前天已经获得了绯樱闲的血液,但尝到阿咎的血时,还是忍不住要了很多,毕竟是在你进入黑主学园的第二个夜晚就开始的需求,当然也不是不能忍耐,”他抬手轻触千夜咎的脸颊,移动到鬓边时,长指顺开那里的头发、顺势卷着玩起来,以这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平静地将告解变成优雅地诉说情话,“可是阿咎不仅不反抗,还那么求我。”
说到这里,玖兰枢稍作停顿,手指捏住千夜咎的下颔,霸道地微微抬高他的脸,“我之所以会这样任性,阿咎以为,是谁造成的?”缓声质问的同时,他惩罚般地咬了一口千夜咎的嘴唇,“都是阿咎宠坏的。”
所谓自掘坟墓,大概就是如此吧。
再次遭受凶残的甜蜜暴击,千夜咎心如擂鼓,颤颤巍巍地紧紧箍住玖兰枢,像只虾米般蜷缩起来,把通红的脸塞进他怀中,抖着喑哑的嗓子语无伦次地说:“小枢,你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我好喜欢你……”
一片混乱的脑袋就抵在玖兰枢胸前,此时此刻,隐约察觉到那里异常的变化,是“咚”、“咚”的频率加快了——千夜咎愣愣地将掌心贴上去,清晰地感受玖兰枢渐趋急促的心跳,好像突然明白了,玖兰枢今天为什么这么甜。
是不甘心只有他一个人,被千夜咎坦然直白的告白撩得心动不已吗,所以才这样不屈不挠地反击……
玖兰枢也同样饱受甜蜜的折磨。
但发现了这个事实又能怎么样呢,输得一败涂地的人,还是千夜咎,他根本做不到像玖兰枢那样得心应手地处理情绪,只会疯狂地紧紧抱住玖兰枢,艰难地维持住自己的呼吸。
力道失控的拥抱勒得骨头都发起痛,玖兰枢却低低笑了一声,清冷的笑音带着悦耳的宠溺与纵容,手指埋进千夜咎后脑的发丝间,垂首在他颊侧、耳廓处留下温/存的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千夜咎被蜜糖糊住的大脑终于稍微清醒了一些,虽然玖兰枢刚才那番甜言蜜语依旧翻来覆去在脑海中回响,但千夜咎已经能够通过其中的关键字眼,联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从决裂后,至来到黑主学园的第二夜,玖兰枢在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放下他,也就是说,玖兰枢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优姬在一起。
犹如被兜头浇下一桶冷水,凛冽的寒意渗入大脑、一路灌进胸腔,千夜咎僵硬地说:“所以,小枢将锥生零送到优姬身边,根本就不是单纯地利用他杀死玖兰李土,而是真的想要把优姬托付给他,是不是?”
仿佛有障碍物梗在喉头,他的声音意外的低沉、近乎阴郁,不待玖兰枢回答,径自往下说:“是五年前决定的吧。”当时已经没有千夜咎了,未来也注定没有优姬,只剩玖兰枢独自一人——
“那你怎么办呢?”千夜咎轻轻地问,尾音动摇地微微颤/抖着,“你已经决定了,要把心脏投入熔炉吗?”
“嗯。”玖兰枢平静淡漠地回答,甚至耐心地加上一句解释,“现在的熔炉,最多只能再坚持一年。”
千夜咎口中的熔炉,就是能够锻造出猎人武器的工具,在混乱的始祖时代,为了让弱小的人类可以自保、与吸血鬼实现真正的“共存”,玖兰枢开始利用熔炉不断进行研究,希望创造足以击杀纯血种的强大武器,然而道阻且长,与他志同道合的女性始祖,便将自己的心脏投入熔炉,帮助他提前完成了这个计划——纯血种的心脏拥有强大的力量,经过熔炉的炼化转变成源金属,如今的猎人武器,正是因为使用着源金属的力量,才能对贵族以上的吸血鬼造成致命的伤害,让人类社会得以维持存续。
虽然熔炉由猎人协会保管,但玖兰枢是源金属的缔造者,所以仅凭感应就知道,在长达万年的时间里守护着弱小的人类,源金属的力量如今已濒临枯竭,而在那之后,理应由他、玖兰枢——当时定下计划的另一名血族始祖,接替源金属的使命。
千夜咎知道,玖兰枢原本并没有必须要活下去的执念,在棺椁中长眠、待到源金属之力耗尽时醒来接替使命,这就是他为自己选择的道路。后来,玖兰李土以悠和树里刚出生不久的长子为祭品,强行将他唤醒,即使占据那个孩子的躯体并不是他的错、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仍然为了补偿悠和树里,努力扮演玖兰枢的角色、作为玖兰枢活着、承诺守护优姬,等待着必须要履行使命的时刻。
再到后来——
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玖兰枢,生怕见到他不容置疑的决绝神色,千夜咎几乎屏住呼吸,艰涩地试图挣扎,“可你明明答应过我——”
后来,玖兰枢答应了千夜咎的请求,要与他一同协助人类、寻找真正的对吸血鬼武器——不需要熔炉与纯血种的心脏、不必依赖源金属的力量、完全属于人类本身、可以由人类自行制造的、全新的猎人武器。
明明、这样答应了的……
怀中抱着的千夜咎可怜得像张皇无措的幼兽,玖兰枢低低叹息,索性捞起缩在胸前的脸、落下安抚的亲吻,让他不要再一个人躲着胡思乱想,“阿咎都说了,是五年前决定的。”
是五年前,他们决裂之后……
“……那现在呢?”
千夜咎怔怔地看着玖兰枢。
看着他微微垂首、额心亲昵地抵上他的额心,看清他凑近的眼瞳里、清澈纯粹的眷恋与珍惜,听见他誓言般沉定的声音——
“阿咎在哪里,我就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