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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陌路~(2 / 2)

可惜这个避重就轻的新角度,似乎依然未能成功说服优姬,不止如此,玖兰枢温和耐心的态度,好像也略微助长了优姬不依不饶的气势,她沉下眉眼、目光坚决地看着玖兰枢,又加重了语气,严肃地要求道:“那就请你认同,零不是凶手!”

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新的应对方法,玖兰枢也有些无力,只得先应承道:“嗯,我认同了,优姬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的音色温雅疏淡、带着轻轻的叹息,分明是无可奈何的让步,传到优姬耳中,却变成耐着性子漫不经心的哄骗。

——根本就是把她当做无知的小孩子!

那种无论怎样呐喊、怎样生气,都不会被认真对待的感觉,就像是卯足了劲的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得不到任何重视与反馈,挫败伴随着急需一个结果的焦躁,在这些情绪的驱使下,黑主优姬于是着重强调着:“我是认真的!”

如此刻意的说明,就好像断定了他不认真似的,并不想造成这样的误会,玖兰枢为自己澄清道:“我也是很认真地,认同优姬所说的话。”

然而优姬却如同不懂人言的复读机,兀自又重复了一遍:“零不是凶手……”

谈话的对象已经是油盐不进、固执己见的状态,深知再继续下去,完全就是无逻辑的小孩子争吵,玖兰枢便不愿再浪费时间,“优姬,这样谈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听到这句理智得近乎冰冷的提醒,黑主优姬一直咬牙绷着的那股劲头陡然松开,酸涩霎时涌上心间,看着玖兰枢的目光便也流露出浓郁的委屈,“既然这样,那就到此为止,”她逞强地压抑着哭腔,却还是没能忍住真情实感,“反正在枢学长真正认同之前,我不会再和你说话了!”

撂下这句无异于幼稚撒娇的任性宣泄,黑主优姬就迅速转身往回跑,然而刚踏出脚步,便见她保持着奔跑的姿势,硬生生定格在原地,“怎么——?!”

她慌乱地惊呼出声,却浑身动弹不得、完全无法摆脱窘境,就在这时,听到后方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

“呵……哈哈哈,”玖兰枢身后不远的一棵大树旁,千夜咎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正好整以暇地倚靠着粗硕的树干,看这闲适的姿势,似乎已对刚才的闹剧围观许久。

停下不掩讥诮的嘲笑,千夜咎戏谑地瞧向黑主优姬,收回束缚她的力量,看着她有些狼狈地踉跄着站稳,半晌后直起身、举步朝她走去,一边意味深长地开口评说:“你这个小姑娘,身板这么弱小,心却大得很呢,居然能同时装得下两个人。”

他缓步前行,路过始终含笑旁观的一条拓麻时,目不斜视地命令道:“你还不离开,是等着看谁的好戏?”

“不是的——”反射性地立刻躬身行礼,一条拓麻连忙为自己澄清。

但千夜咎明显无意在他身上多费功夫,“滚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迅速消失的一条拓麻,他继续行进、直到站在优姬面前,敛去所有多余的神色,面无表情地俯视她,“优姬认为,喜欢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从未见过千夜咎如前一刻那样陌生的、傲慢粗鲁的模样,优姬默然失语、呆滞地怔怔盯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他后方无动于衷、纵容着他为所欲为的玖兰枢。

“原来如此,”分明什么答案也没有得到,千夜咎却了然地微挑唇角,“所以,你用刚才那种撒娇般的方式,对小枢说话,因为你在喜欢他吗。”

而后,千夜咎顿了顿、垂眸深深看进少女的眼底,“那么你又为什么,会主动为锥生零奉献血液,并且像现在这样执着地维护他?”他语速舒缓沉冷,确保对方能够清楚地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你也喜欢锥生零吗?”

凌厉的压迫感就在对视间、分毫不落地传达给黑主优姬,一时间,她哑口无言、只能一点一点为听见的内容瞪大双眼,神奇的是,在这种瞠目结舌的状态下,她的大脑仍在思考着千夜咎提出的问题,就像受到蛊惑般被迫保持运转。

千夜咎的这句话本该是骇人听闻的,黑主优姬却没有立刻给出“不喜欢”的回答——

她迟疑了。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仔细考量过对锥生零的感情。

第一次见到锥生零,他的家人刚刚被绯樱闲杀尽,他浑身是血、孤冷沉默地站在她面前,带他去浴室清理时,他虽然乖巧顺从,但却无异于一具失了灵魂的空洞躯壳、任她摆弄,后来他终于做了别的动作,却是一语不发地坐在墙角,用指甲狠狠地抓着自己被绯樱闲咬过的颈侧,嫌恶得恨不能将那块肮脏的皮肉剖出身体般、把那里剜得血肉模糊——他好像不知疼痛,可她看见这一幕,却心疼得流着泪、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当时满脑子都想着以后不能再让锥生零痛苦难过、要给他温暖、照顾他、保护他……大概是这样的心情,与见到玖兰枢时那种怦然心动、心如擂鼓的强烈感觉完全不同。

虽然,偶尔被锥生零示弱地依赖时,也会产生同样的心动——

黑主优姬茫然地转动视线看向玖兰枢,看着他完美无瑕的外表与无可挑剔的气质,回忆着他温柔的态度与体贴的照顾,感受着自己的胸腔处传来的激/烈鼓动——喜欢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心中的天平却仍在疯狂地摇摆不定,让她犹豫不决、久久无法否定对锥生零的感情。

玖兰枢便在此时轻轻叹息一声。

从千夜咎出场时起,他就没有再说过话,瑰丽的眉宇有些沉郁,目光也涣散无焦,像是陷入了苦恼的深思。

“我不会再和你说话”,这并不仅仅只是优姬对喜欢的人撒娇,同时也是对玖兰枢的威胁,至于她为什么会觉得“不和你说话”就能够达到威胁的效果——

抬眸看着优姬,仿佛豁然开朗,玖兰枢的神色缓缓舒展,用温润的音色意味深长地说:“原来优姬认为,我是喜欢你的吗。”

所以才选择这种无异于情侣冷战的方式,作为威胁的筹码——

意识到玖兰枢没有直说的隐晦真意,黑主优姬一时间怔怔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地呢喃着他的名字,“枢……学长……”

玖兰枢安静地凝视着她,波澜不惊的双曈中逐渐浮出些许怜悯。

再次无可奈何地轻叹着,玖兰枢淡然上前几步,走到千夜咎身边,一张脸面无表情,就用这样冷漠的神色,突然抬起双手轻轻掐住千夜咎双颊上的肉,任性地甩锅给他,“都怪阿咎。”他控诉道,“如果不是阿咎一直不肯出现,我也不至于打破辛苦维持的平衡。”

玖兰枢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在万年的悠长岁月中,恋爱的经历基本没有,但优越的情商还是让他能够顺利地理解这方面的事物,就像千夜咎说过的,“又高又帅又有钱又温柔体贴、是完美无缺的存在”,像他这样的男性,很容易得到女性的青睐,所以在黑主优姬失忆、忘记她是他的妹妹后,玖兰枢为了防止她对他产生亲情以外的感情,一直辛苦地保持了适当的距离——直到千夜咎进入黑主学园,他为刺激千夜咎,卑劣地利用了优姬、对她表示出逾越的亲近。

超凶地惩罚过千夜咎,玖兰枢再次转身面朝黑主优姬,正式地认真澄清,“抱歉,优姬,是我做得不对,让你误会了。”

尚未从前一刻的打击中回过神,下一刻就看到玖兰枢对千夜咎做出近乎顽皮的动作,黑主优姬目前是震惊到完全失神的状态,但玖兰枢对于自己异常的举动并无丝毫遮掩与解释,仿佛是刻意地将他陌生的另一面展现给优姬。

果然,他顺势开口说道:“关于我,优姬了解些什么?”他放缓语速,以兄长的身份,尽职尽责地引导着迷途的晚辈,“我的喜好习惯,我真正的性格,我的曾经,我想要完成的计划,我所追逐的梦想……优姬知道哪一个呢。”

除了他光鲜亮丽的外表,她一无所知——那样浅薄的感情,不过只是对美好事物的憧憬。

黑主优姬无法作答,玖兰枢也没有彻底说透。

温柔的梦境被一针见血的冷酷言辞击打得支离破碎。

将黑主优姬怔然无措的模样看在眼里,玖兰枢却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安抚的动作,始终恪守着疏离的距离,连留白都不再体贴地为她提供,径自往下说:“优姬可能有些迟钝,好像还不知道,锥生君也喜欢你,不是家人,而是男性对女性的喜欢。”

“所以你对他温柔相待,不断地给他希望,却又永远不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被你这么吊着,锥生君会很难过哦。”他微微喟叹着,为自己的失误而感慨,也为黑主优姬的天真而感慨,“有时候,过分的善良会变成不自知的残忍。”

罕见的长篇大论迎来尾声,玖兰枢简洁直白地总结:“虽然锥生君喜欢你,这只是他单方面一厢情愿的情感、与你无关,但优姬是个好孩子,在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同时,也该适当地对被你影响到的别人负责了,你说呢?”

既没有被抓着手腕禁锢在原地,也没有被人高马大的男性逼近,在场的两位危险的纯血种——玖兰枢与千夜咎,始终彬彬有礼地与优姬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可是黑主优姬失魂落魄的样子,无论如何看起来都像是被狠狠地欺压了。

——“别碰她!”

一声冷厉的呵斥传来,是察觉优姬久久没有跟上、匆忙赶回的锥生零,将黑主优姬牢牢护在身后,他举起枪对准千夜咎,而后——

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锥生零手中的血蔷薇之枪斜飞出去。

“——零!”

发动攻击的人,不是千夜咎,而是玖兰枢——即便是他自己被枪指着的时候,也从来都是漫不经心地无视,优姬的惊呼、锥生零的咬牙切齿,玖兰枢全部都不在意,双曈中刺目的猩红淡去,他静静注视着千夜咎,“走吧。”

“……嗯。”

被这无条件的袒护撩得神魂颠倒,千夜咎满心满眼都是玖兰枢,声音也柔软地发着颤,甚至忘乎所以地拉住他的手,可大庭广众之下,玖兰枢不仅不拒绝也不阻止,还非常自然地转过手掌、与他十指交扣,就这样亲密地携手一同离开。

……

月之寮。

宽敞的一楼大厅灯火通明,角落的雅座处,早园琉佳与蓝堂英等几位贵族少爷小姐们正在那里,例行进行放学后的茶话会。

也许是因为刚才在玖兰枢的带领下,体验了以前从未想象过的、反抗元老院的危险经历,今天的气氛有些沉闷。

回想起那名首领临走前留下的话,早园琉佳仍然心有余悸,她秀致的眉尖郁结地拧着,不解地喃喃自语:“即使违背元老院,也要保护这座学园,枢大人究竟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其实很小,然而血族的五感天生就过人,支葵千里懒洋洋地仰靠在椅背上,将整个身体舒展开,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无精打采,“想什么都可以,我们只要听从命令就好。”

“支葵,你……”

他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纠结过这件事——这个事实令早园琉佳感到难以置信。

那毕竟是血族的统治阶级元老院,成员基本都是比他们年长数百年的老妖怪,虽然她曾为保护玖兰枢、忤逆过那位一翁,但现在想起来,当时的确非常不知轻重,若不是玖兰枢出面息事宁人,早园家族不知会被下多少绊子。

“怎么想都无所谓,总之遵命就行了,”像是为她的质疑做出解释,支葵千里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喜欢这里,在这里的生活很顺心。”

这一句话,让在场的几名血族不约而同地想起支葵的家庭环境——虽说是贵族,宅邸却空无生气,父亲不见踪影,母亲抑郁寡欢,还有在元老院中任职、利欲熏心的伯父……确实比不上在黑主学园里悠然自在的日子,就连他们几个家境正常的贵族后裔,也受不了在家中时,婚姻作为交易的方式、像商品一样被大人们互相买卖,以及参加不完的、勾心斗角拉帮结派的血族晚宴,而进入黑主学园就读至今,社交变得单纯了许多,玖兰枢也未曾压迫他们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因为这里是玖兰寮长一手建立的,所以……”虽然没有把话说完整,但支葵千里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

作为支葵最亲近的好友,远矢莉磨理所当然也赞成他的想法,“我投支葵一票。”

这种坚定不移拥护玖兰枢的举动,原本应该是由头号粉丝蓝堂英率先做出的,但是近日频发的危险事件,着实让他有些应接不暇,倒不是对玖兰枢的拥护与信任有所动摇,他只是与琉佳一样,一时沉浸在揣摩玖兰枢真实想法的思绪里。

于是在看到同伴纷纷表态后,几乎是反射性地,蓝堂英急忙加入队伍,“我也是!”话音未落,他就知道自己反应过度、太大声了,顶着众人齐刷刷投射而来的目光,他保持平静地又重复一遍,“……我也是。”再有理有据地补充一句解释,“更何况,是元老院先冒犯枢大人的!”

众多的追随者,并非凭借纯血种的威慑力就能够得到,如果只是依靠纯粹的武力,玖兰枢绝不可能像今天这样,连背后的议论都是对他的支持,甘心跟在他身边的人,一定都曾见识过他真正的温柔。

元老院的一翁当众对玖兰枢不敬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个时候玖兰枢也是像今天保护这所学园一样,保护了强出头的他们,“说的没错,”早园琉佳本就是玖兰枢忠实的追随者,很快摆脱了迷茫,“我也是,要与夜间部和枢大人共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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