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一这日,简竞世破天荒的没有哭丧着一张脸。破晓时分他就起床梳洗一番,将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外带猛拍了几下脸颊,在苍白消瘦的面容上勉强凑出些血色,这才迫不及待的出了房门。
出门唤来几个丫头,为他准备好浴桶和热水,送去樊吴的房间。而他收拾得这么精神齐整,左右也没走出多远,出了院子,一扭身儿又进了樊吴修养的房间。
经过卢神医夜以继日的施针按摩,直熬到花白的头发掉了一半,险些气血大耗晕在樊吴床边,才换得那人的情况开始好转。
昨日简竞世已向卢百味求证,樊吴今日已经可以沐浴用药,他就早早准备了起来。想当初那么一个碧玉无暇的人,如今缠绵床榻十数日,怕要是醒着恐怕早就受不了了吧。他一定会指使下人,抬也要把他抬进水里。而这人又极重隐私,沐浴这种场合一定不喜外人在场,只能自己机灵一些,替他考虑周全了。
如同苦中作乐一般,简竞世脑中翻滚着这些令人愉快的小心机,适才挑起的嘴角,却在帮樊吴脱去外衫,看到那人形销骨立的身形之后,又隐了回去。
房间里此刻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安静得很。简竞世终于还是没忍住,抱着樊吴小心翼翼的放进泡着大把药材能把人熏晕过去的水中时,砸了两滴眼泪混进水里。
樊吴现在真的很轻,轻得简竞世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少爷都能一下子把他抱起来,几乎没费太多力气。
不同于以前陪他入浴时心中的焦灼,如今简竞世拿起巾帕轻轻擦拭樊吴袒露的胸膛,都能做到心如止水。
他不再喜欢这人了吗?他不想要这个人了吗?并不是!经此一役,他从没像此刻这般确定过自己对樊吴的感情,那不是青梅竹马之谊,更不是患难兄弟之情。他疯狂的想要占有这个人,拥有他的一切,想把他圈起来,让他只能看着自己,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再放手!
然而,自己未敢正视过的欲望,未曾宣之于口的感情,在此刻都变得一文不值!樊吴甚至差点都没有机会知晓这一切。简竞世没有遗憾,他的不甘也只是出现在樊吴命悬一线时的一瞬间。如果可以,他宁可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这个人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你看你都瘦得脱了形,再不醒来,怕是连自己都要认不得自己了。”
简竞世这些天想通了这一切,心情也就平和了许多。他放软了声音,如同过往的数个日夜一般,耐心的与樊吴进行没有回应的交谈。
“我猜你应该不太喜欢我拿手碰你,哪怕隔着巾帕也不行。那我先跟你告个罪吧,实在是你当下无法自己动手,我只能暂时代劳了。所以,你要快些醒来......就算事后要打我一顿,我也认了。”
氤氲缭绕的小屋中,除了撩拨而起的“哗哗”水声,就只有一句句深情的低声细语,任谁听了都会心有触动。
“我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简老板同我说过的。”简竞世的声音突然停滞了一下,片刻又涩然说道,“对不起,害你过了这样一场昏迷不醒的生日......”
“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简竞世终于说不下去了,带着哭腔,也不顾温水沾湿了衣衫,直将双臂虚虚拢住樊吴的肩膀,把头脸埋进了樊吴的颈边。
如今早出了正月,寒冷的冬天也只剩了一个尾巴,天在变长,气温在回暖。等进了三月,就要安排新的地方给樊吴修养避难了。
今天除了给樊吴用了一个颇为艰难的药浴,简竞世就一直呆呆的坐在院子里,慢慢为将来做打算。
芳涟漪在外面看见他独自黯然,忍不住走了过来,刚想张口安慰一二的时候,简竞世却先轻轻的说道:“芳姨,我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对回天丹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么执着了。如果可以,我也多想能有种药,让我吃下可以换命给他。芳姨,你说世上会有这种神药么?”
闻言芳涟漪难过至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简竞世的头,又断然摇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一切都是少主自己的选择,练化儒剑,羽化飞仙......他肯定是觉得你值得,他才这样做的。”
听了这话,简竞世忍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崩溃了,一个劲哭着摇头,笃定道:“不值,一点都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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