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幅幽静深远的高山流水图就跃然纸上,简竞世在一边只顾着忙不迭夸他画得栩栩如生,世间精品。
执笔半个时辰,其实也不过是随性勾了个草图,樊吴稍觉力有不逮,干脆放下了笔,转身在后面的书阁抽屉里翻找起来。
简竞世一直好奇的看着他,直到那人转回身来,拿出一团皱巴巴的白纸,在他面前一点一点展开。原来纸上面还密密麻麻写了一堆话,樊吴只是指着最后一行,冷笑出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呵。”
一个‘呵’字呵出简竞世一身冷汗,一把想夺走自己的信,却失败了,他只能急急解释道:“樊吴,那不是,那不是,当年不想连累你,我才跟着哑叔回家了嘛。而且我真的是想跟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的。”
樊吴收起面上的戏谑,转而认真的看着手上的信,虽然团了一次又一次,可还是没舍得扔掉:“这封信,我从乡野客栈,带到南方,又从百草间带到了繁芜岛。长路漫漫,它一直陪着我辗转。”
说着这话的时候,樊吴的脸上竟然显露出一股脉脉温情,简竞世盯着他看呆了:“你,你这么宝贝它?”
“它可比你有良心多了!”樊吴叹道。
简竞世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小心的勾起樊吴的手指,轻声道:“以后换我陪你了,好不好?”
樊吴小心的收起信,然后抬头与简竞世对视,伸出手轻轻抬起了那人的下巴,幽幽的眼神中隐隐还藏着一股霸道:“能一辈子做我的青山流水吗?”
这下子简竞世彻底荡漾了,他红着脸愣愣的答道:“嗯。”
自从上次做完青山流水图,简竞世和樊吴之间就多了那么点默契和心照不宣。
黎御天对着青柯一脸不解:“青管事,你有没有觉得你家主人和我家公子最近有点古怪,总是找不到他们的人不说,跟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青柯好脾气的笑笑:“主人和简公子感情好不是一件好事么?”
黎御天却仍旧不放心:“可我拿不准他们这次到底是你情我愿,还是一个上赶着一个没感觉?”
青柯无奈摇头:“黎公子,你想太多了吧。”
不只是想得多,还总是不往好处想。
黎御天却理直气壮的气愤道:“废话,怎么看都是你家主人占便宜的事,我当然要多为我家少爷多做打算!”
青柯这回却正色道:“我家主人又不是无心之人,只是他在感情一事上向来迟钝。不过,简公子是难得的有情人,我也不希望他们彼此错过。”
黎御天转念一想,突然又转移了“操心”目标:“哎,对了,青管事,你也要抓抓紧啊!看看你跟芳小姐这都多少年了,还没有个结果么?同样的事搁在简竞世身上,洞房怕是都不知道入了多少回了!”
青柯脑门上隐隐爆出青筋,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还在担心自家公子吃亏的:“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黎大红娘!”
放下这句话青柯就转身走人了,一向温和亲切对谁都笑眯眯的青管家这次动了脾气,也算是黎御天又一项丰功伟绩了。
人都走了,他还在兀自哀怨:“唉,你看你们,一个个成双成对的,就我孤身寡人,我一个人在这荒岛上多无聊啊!”
又过了半月有余,经过卢百味的悉心调养,樊吴感觉最近身体状况还算不错。简竞世难得的再一次在仙子荡的茅屋里看到了樊吴执剑,虽然体内空荡荡的提不起一丝真气,但是樊吴轻飘飘的摆出些招式来,在简竞世的眼中依旧是那么潇洒自如。
简竞世趁樊吴回来休息喝茶的当口,对他说:“你拿着化儒的样子真好看!”
樊吴却怅然笑道:“好看有什么用,好用才行。”
简竞世听了心中酸涩,幽幽道:“我倒是希望你再没有用到它的机会了。”
樊吴知道简竞世又想起自己两次强行羽化的惨样,不由心中悔恨,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只能换个话题道:“出海的时候我就在想,若以后我内力尽失,练不了武了,没事就在这繁芜岛上养花种草,争取在你回来之前把它恢复原貌,这样也挺好。但是回到繁芜岛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小岛远比我想象的要顽强,不用我出手它自己就恢复了大半样貌,当年炮火连天,如今又绿草茵茵。知道你很喜欢仙子荡这个地方,我很庆幸它还是我们离开时的那个样子。”
樊吴难得一气对自己说这么多话,话中又饱含深情,原来他养花种草竟然是为了......简竞世非常感动:“如果哪一天我摆脱麻烦,你大仇得报,我们游累了山川,就找这样一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高山流水,琴瑟和鸣,好不好?“
樊吴终于还是放下了剑,仿佛也放下了心中的桎梏,转头对着简竞世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一瞬间令简竞世的天地飞花漫天,仿佛看到了盛夏百花齐放的仙子荡。
这还不算完,那人仿佛从飞花中走了出来,从背后抱住了自己,还在耳边喃喃:“我该撒娇的年纪,我爹娘都顾不上我;我该反叛的年纪,我爹娘又不在了;我该情窦初开的年纪,你说我该怎么办?”
一切都像梦一样,简竞世闻言红了脸。他一动不敢动,只凭借小心感受着樊吴的体温,来提醒自己这些都是真的。
不知为何,今日的樊吴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又大为不同,他又说:“我爹眼里从来都只有我娘,我娘眼里从来谁都没有,所以没人全心爱过我,我也不懂该怎么去爱。你教教我,简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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