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在更多的第三方看来,这两人的关系才没有那么简单呢,私底下,人们总是称呼文森特·杜比尼——王尔德的那个小情人儿。
所以如果波西已经将王尔德当做孺慕的对象,那他真是太有理由讨厌风又轻了。
尤其她的态度又是这么不屑一顾。
波西盯着风又轻那张同样挑不出一丝毛病的脸,从头发丝看到鞋子尖,又从鞋子尖辗转回到头发丝,最后不无恶劣地想,已知的几个杜比尼全是正经的法国式长相,眼前这位却颇具东方风情,所以,即使表面上装成一副冷冽矜持高高在上的模样,实质也可能是个低贱的私生子吧?
否则怎么解释这个相貌呢?
波西怀抱着恶意揣测对方时,目光也十分耿直地表现了出来,他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地试图掩饰什么,因为即使他用最恶毒的眼神盯一个人,太过完美的相貌也完全激不起对方的怒火——当好看到了一个极致,长得美就像超能力一样好用。
最起码,在场的大文豪就用极其宠溺的目光看过波西一眼,然后才转向另一位好友——从波西到风又轻,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王尔德十分满足地注视着对方,后者仍在看书,哈利法克斯爵士绝版的手稿快被翻到底,与常人相比有些狭长的双眸,在睫毛的遮盖下,顺着文字的转行而移动。
王尔德想,如果波西是他的希腊王子,那么文森特就是一朵恶之花——她到底想要什么呢?有关于他们是一对的那个传闻,当事人比任何一方都觉得来的可笑。
顿了一下,王尔德轻轻说:“我为你们介绍,文森特,这是波西。”他拉过青年的手,如大理石般光滑的肌肤。大文豪珍而重之的态度令波西得意起来,他再度看向风又轻,扯着嗓子怪模怪样道,“日安,女士。”
而后者这才合上书本,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她的眼凝聚了山川,重重情绪被掩盖在山峦之下,波西很不情愿的给她的美盖了章,相当怀疑王尔德是否早就沉迷于她眼中的漩涡,然后就听见女人略平静地说了一句,“啊,久仰。”
啧。
波西冷了脸:“我以为杜比尼爵士对我是否存留了什么意见?”
“当然没有。”
风又轻有些惊讶: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您已经懒得收敛身上的不屑了。”波西说,“这让我觉得自己深受冒犯。”
及时暖场的王尔德假装没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氛围,询问道:“挚友,你似乎有什么困扰?”
听到他这样问,风又轻自己笑了一下,“奥斯卡,你总能察觉到我心情的变化。”
“这当然,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
风又轻搁在绝版手稿上的手指,以某种特定的频率规律地敲击着。会客厅令人辨不出季节的脉脉灯光,笼罩在她披散下来的黑色长发上,她让人看不真切。
当意识到王尔德和波西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人物时,她就反应过来,她这次的任务其实非常容易,因为王尔德是个注定一无所有的人,没什么比蛊惑一个失去一切的人做交易更加容易的了,她只要等待下去就可以,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那么,她先前在王尔德身上耗费的十年时光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毫无意义。
而她在上一个世界得到的东西也价值一般,大致估算一下,这辈子顶多也就十来年的光景,前后一清算,接下来剩给她的时间竟是不多了。
每次都是这样。
风又轻用手遮住眼睛,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每当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时,命运,抑或说那之后的东西,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将她的尊严掀翻在地。
在她判定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比一睁眼就知道自己的死期更令人痛苦的事时,有个东西,轻描淡写就浪费掉了她的十年时光。
风又轻的过于清浅的眼睛此刻亮得灼人,却没有多少被愚弄的痛苦,相反,她极平静,昂贵的书稿随手丢进竹篮中,接过管家的手巾时,才慢悠悠地道,“不,也算不上什么困扰。”
王尔德关切地问,“真的?”
风又轻:“真的。”
波西冷冷一哼,前者便走向他,凑到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立刻把波西哄得眉开眼笑,然后在王尔德注意不到的角度,那双棕色双眸得意洋洋地剜过她一眼。
风又轻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波西永远猜测不到,眼前这位才是最希望王尔德和他快点相爱的人。毕竟,他们感情越深,日后王尔德付出代价的时候,就越心甘情愿。
除了独一无二,她最需要的,就是心甘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