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接过了一块,玉已沁色,发暗发黄,上有纹络,内镌小字,也不知道带出去能换多少钱。
瘦猴一连撬了七八块玉石,随后双手合十朝那棺材拜了一拜,嘴里念到:“阿弥陀佛大慈大悲,不管当初这儿埋的是什么人,只要您能保佑我出到外面去发了大财,清明十五准给您供香烧纸,包您在下边衣食无忧。”
老道对这些不为所动,只弓**摸着他的狗,右手四指不断掐算,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把玉石收好,忽听得石壁另一边传来了滴滴答答的水声。其他三人也听见了,都支起耳朵朝着那一面石壁凑过去。
老道贴在墙上敲敲打打,又摸索着往墙上一块石头按下去,看似严丝合缝的石墙竟缓缓地翻了个面。
我眼前一阵恍惚,又隐约听见了一阵梵音,由远及近,面前的石洞一下子浮现出几十个身披红黄袈裟的和尚及一众身着锦缎的侍从抬着一架轿辇,辇上的女人珠翠满头,金玉满身,脸上像抹了一层厚厚的面粉,只留着一点红唇和两道炭黑的弯眉,活像日本画上的大脸盘子女人。
她侧坐着从我面前被抬过,隔得又远,我只能看到她如纸般的半张脸,就连着那半张脸也好似被迷迷蒙蒙地笼着,总是看不真切。
我发梦一般盯着那女人看,那女人也定定地僵着上半身,扭动了脖子那,缓缓地转过头来。
她这一转,我立刻被吓了一个激灵:这正是我先前看到的那张女人的脸!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的我事物又在片刻间烟消云散,一切都还保持着刚从石墙另一面翻过来的我样子。
老道和瘦猴都没发现我的异样,只有稻子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走过来把我端着的蜡烛吹灭了,换上一开始我们带进来的白烛。
老道在看到稻子的举动时双眼明显地眯了眯,却什么也没说。
眼前的石洞显然比刚才的那个更大,也更空旷,洞内的墙壁都没有修葺石砖,看起来仅仅是凿出了个大洞,四面的岩石还突兀地裸露着,四周都点着长明灯,
狗鼻子自然比什么都灵敏,才翻过来没一会儿那老道的狗就开始冲前上方狂吠。老道拍了拍它的头示意它安静,前上方随之传来了嘀嗒——嘀嗒——的响声,前一声和后一声的间隔得很长。
我们举起蜡烛向上看去,单单瞧了一眼就觉得无比惊疑:原来前上方悬着一口青铜断棺,那青铜棺自中部截成两半,只用两一根巨大的锁链牢牢栓在石壁上,棺材
两边各吊了一个干瘪的人头,人头之下又各放了一盏烛台,烛台燃着腕粗的白烛,暗幽幽的火光灼烤着那两个干瘪得只剩一层皮的人头,人头上被烘出的尸油时不时滴到地面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声。
老道解开身上背着的布包,掏出一对三爪钩,又让稻子把钩子上连着的麻绳捆在腰上,绕了几圈之后,稻子把钩子往岩壁上一甩,翻身飞似的窜了上去,又晃晃悠悠地绞在锁链之间,两腿夹着链子倒吊着推开了半副悬棺。
这半副棺材内空空如也,稻子摇了摇头,老道又示意他去开另外半副棺材。
稻子弓身往上一翻,收回挂在岩壁上的三角钩,又甩到了另一根链子上。这次还没等他的手碰到棺材,我的心中便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在他将手伸出棺材后得到了应验。
那是一个人头。一个女人的头。
樱桃朱红嘴,黛黑柳叶眉,白面蒲子一样的脸阴沉沉地挂在乌漆的头发上,耳鬓垂下两络细碎的发丝,耳上还吊着两枚金镶白玉耳坠,仿佛刚刚割下来的一样。
那正是我三番五次见到的那个女人。
我的头皮阵阵发麻,又不得不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去看那张死人脸。
瘦猴发现我脸色不对,却也没说什么。他兴趣缺缺地看了那个人头几眼,便径自走到角落里划拉那堆碎成片儿的陶器瓷器等陪葬品。
反倒是一直气定神闲的老道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两眼微微泛起了精光,气息也开始不稳,还没等稻子跳到地上便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三步,伸手对稻子说:“拿过来。”
稻子没有立刻给他,那老道便也识趣地从他那破布包里掏出了一本存折:“小子,这可是本道半生的积蓄,都在这儿了。”
瘦猴见那堆破瓷片里捞不到什么好东西,也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两人身上:“嘿你这死老头,你一个破算命的还有存折?也是,隔壁县山上的道士还会找人搓麻将来着。”
稻子撇了一眼那本存折,面上没什么触动,将那人头一抛抛给了老道。
老道一把掐住那人头的两颊,将两指伸进死人口中不住抠挖,那人头突然活过来了一般,面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了一阵,又迅速地干瘪了下去,黑血立即从口眼耳鼻出溢出,正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那副模样。
老道赶忙把那人头往地上一甩,那狗闻着了死人肉的味儿立即扑上前去,张嘴把人头嚼了个稀烂。
咔吧咔吧的碎骨声回荡在整个石洞之中,掩过了某些东西的声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