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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2 / 2)

水鬼索命,并不像人们通常想象的那样,即拽住正浮在水面上的人的双脚,将人拖入水中淹死。它们也喜欢拍灭人身上的三盏阳火,再将人摁入水中。这三盏阳火,分布在两肩和

头顶三处,灭了任何一盏,都如同三魂七魄丢了一半,两肩阳火虚,头顶阳火旺,怨鬼怕头顶的阳火灼伤自身,往往会先拍灭双肩上的两处阳火,所以懂点门道的人,在半夜四下无人时被人拍了肩膀都不会回头,一旦回头撞上了什么脏东西都会大惊失色,让怨鬼有机可乘。

而瘦猴虽说被梁道士收作了徒弟,可实际上也是个半吊子水一晃响的水平,除了画符贴符其余的一概不知,这时被拍了肩膀,便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我们在岸上看得分明,拍上他肩膀是一只白胖的手,那手瞧着比成年人的小了一些,指节粗短,都和莲藕一般,胖得像是一节节接上去的藕段。就在瘦猴回头的那瞬间,水里又浮出了半个脑袋,脑袋上的头发很长,很细,像是婴儿的胎发,丝丝缕缕地漂在水面上。

明末时期,黔滇地带曾出现过一种诡异的养尸之术,俗称“湿胎”。推崇此等邪术之人,多半是些没有师承,专好钻研邪门妖道的云游道士。那些道士四处游荡在乡野村落等子嗣众多、却又养不起孩子的地方,劝那些穷苦人家把一些嘴歪眼斜、缺胳膊少腿儿的残疾婴儿交给他们,用以炼制“湿胎”。

湿胎的形成条件极为苛刻,用以炼制的婴儿必须不足满月,必须是阴历晦日(也就是月末)酉时时段所生,出生之时的天气必须是不晴不雨、乌云蔽日的阴天,还必须要有公鸡打鸣。

晨起鸡鸣,视为吉利,可午后鸡鸣,最是不祥。这还只是最基础的炼制条件,更为不祥的,还得当属那诡秘残忍的炼制手法。

这世间最为邪祟之物,一是未足月便夭折的婴儿,二是一尸两命的怀胎妇人,这三便是出阁之日不幸暴毙的新嫁娘,这三者出殡时虽说依据各地的风俗有所差异,可大都要遵循一条规矩,那就是出殡之日不许撞见红色,管你是朱红大红水红杏红,只要是跟红色沾了边的,通通不许碰见。这红色虽说瞧着喜气洋洋,可最初却是作为镇邪之物使用,本身也带着邪气。

而这湿胎的炼制方法,恰是把婴儿浸在血水之中,每天用鲜血混着母乳喂养,让婴儿所目及之处皆是一片血红之色,待婴儿长出第一颗乳牙时,再用三根三寸长的银针钉住神庭、上星、百会三处穴位,把婴儿给活生生钉死。婴儿死后,再继续抛到血池之中以血肉喂养。据说,那时的婴儿虽已是一具死尸,可已经有了饮血啖肉的本能,丢下去的东西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活人尸身,都能啃得半点不剩,并且这湿胎还会随着时间越长越大,它吃的东西越是和人沾边,长得也就越快,为了让它完全长成,那些道士还用上了以多胎养一胎的法子,即用多个活婴去喂养一只湿胎。

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时常会暗暗勾结这些邪术道士炼制湿胎,用这以邪镇邪的方式来镇住一宅灾厄,从而大发横财。然而这些人家,虽有请邪之法,却无送邪之术,用了此等方法聚拢不义之财的人最后无一不是曝尸荒野、子孙凋敝,那些炼尸的道士亦是伤的伤、残的残,无一得以善终。

湿胎一术,终究过于隐蔽诡秘,所知之人寥寥无几,我也仅是在外祖父那一筐子的杂书中瞥见过那么两三眼,此时见着了,只觉得内心惊骇无比,却并不能瞬间忆起这究竟是个什么。

漂在水面上的头发拱成了一个湿哒哒的毛球,毛球下有一张翻着眼白的青黑小脸,脸上的嘴像个豁牙老太太那样下凹干瘪着,唇边露出了一点点尖细的血黑的牙。湿胎的脖子就跟断了似的,仰头正面朝上,后脑勺却紧紧和脊背贴在一起,两颊上的肉像泡久了水的发面馒头,虽说还黏糊糊地团在一起,可仿佛一捏就扁一碰就碎。瘦猴转过身后,那湿胎也整个儿地从水里头现了出来,还是白胖的一团肉,肚子却大得出奇,那上面的肉也绷得紧实,圆滚滚仿佛装了个皮球似的。

瘦猴见了湿胎,自是大惊失色,忙去扒他肩膀上的那对爪子,可那爪子就跟铁钳似的,越扒抓得越紧。别看湿胎那手胖乎乎的跟婴儿没什么两样,上头的指甲却不是闹着玩的,尖锐乌漆,油光发亮,一爪子下去能估计能给你把整片肩膀连皮带肉地撕下来。

瘦猴在水里被湿胎挠了一爪子,疼得身上的力气立马就卸了。稻子扑入水中对着湿胎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湿胎灵巧地从瘦猴的背后往前一绕,绕到了他的胸前。瘦猴和这么个怪物碰了个脸对脸,差点吓得连魂都飞了,稻子怕他在水中脱力,又空出一只手去托着他,仅用剩下的一边手去和湿胎纠缠。那湿胎也是机警,偏就不和稻子正面斗,只时不时地冲他俩来上那么一爪子,把他们挠得满身是伤。

稻子想先把瘦猴送上岸,便只分出三四分心神去对付湿胎,带着瘦猴靠边游。

我在一旁看得焦急,心中却莫名想到了先前见过的那个嵌在墙中的死婴,那婴儿八成就是用来供养这个湿胎的。难不成这墓中死了那么多人,都是为了用来供养这个东西,守住“太岁”的秘密的吗?

眼看瘦猴和稻子就快游上了岸,郑海荣也忙上前去接应。只是他刚一伸手,忽然觉得顶上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下一刻他便被两只铁青的大手拽着头皮掐着脖子悬空吊了起来。

我们都被这变故杀了个措手不及,瘦猴和稻子还在水中不能脱身,我此时根本无心去顾还不能站立的两腿,抄起家伙便想要攀上沿岸抢人。只是那双手太急太快,不过瞬息之间,郑海荣那悬在空中挣扎乱蹬的双腿便了无生气地垂了下来,整个人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而杀死他的那个东西,除了一双手之外,全都隐在暗处,什么也没显露出来。

浑浊的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腥血的味道,我仿佛又听见了那阵声音:嗞啦嗞啦——嗞啦嗞啦——像电流的杂声一样刺耳。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没死的第五个人,他一直跟着我们。

瘦猴一下急红了眼,挣扎着想要上岸找那害了郑海荣的凶手寻仇,可湿胎闻到血腥味之后愈发兴奋,动作也更加迅敏,又往他们身上扒下了几块皮肉。稻子仍是一面分神对付湿胎一面把瘦猴往岸上送,眼看着瘦猴一只手就要搭向岸边,湿胎一直仰着的头突然埋了下来,脸部贴着胸口没入水中。瘦猴扑腾着的手定了一瞬,喉咙里掐出了一声又急又短的气音,随着声音的消没,头也跟着垂了下来。

水面上渐渐泛出一片血色,稻子放开了瘦猴,在湿胎贴上他的后背时反手一抓,把它钳在了身边,又蹬着双腿翻身上岸,抡着湿胎狠狠地砸向了岩壁。湿胎顷刻脑浆四溢,两腿蹬了两蹬,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我面上已是一片灰败之色,心里却一片混乱,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明明一切都是意外,恍惚之间却让我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老二被绳子吊死,老四被粽子害死,那我呢?我会怎么死?

湿胎死前像一大块发面馒头,死后像一摊和烂了的面团,只是那圆滚滚的肚子还挺在那里,像一个紧绷的皮球。

我怔怔地看着稻子,他伏**把额头贴在了我的肩上,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气,额头滚烫,其余的皮肤异常地凉。我听不清他对我说了什么,我想告诉他,告诉这里唯一一个对不上号的人,告诉他或许这墓只有他才能逃得出去,可我却像是被石头卡住了喉咙,怎么也开不了口。

余光之中,我忽然看到湿胎的腹部好似动了一下,还没等我看清,那鼓胀的腹部便一下子裂开,从中破出了一个小小的婴儿。婴儿飞身趴到了稻子的颈上,我的脸瞬间溅满了滚烫的鲜血,像他的额头一样滚烫。

我的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阵嗞啦声。

日记之中,只有一个人人都认为他死了,其实却一直活着的人。

我才是那个能够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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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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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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