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啊!”小满揉着秋水的脑袋,难忍兴奋道:“秋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一开始想进去救你,但第二天就听人说刘泰中死了,被一个清倌儿杀人劫财,丢了性命,我生怕那人是你,要真是你,傅家还能让你活着出来?我这阵子天天往那里跑,却打听不出一点消息来,我以为、以为你……。”
这么高大魁梧的小伙子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秋水听着心里也泛酸,小满同他不过半年的交情,却一见如故,亲如兄弟,这么多天的憋屈都想一股脑地倾吐出来。
“……是我。”秋水闷声道。
小满愣了半晌,他先是身子一僵,然后慢慢地收紧手臂,把秋水揽了个满怀,“是就是呗,谁让他该死。”
“你就不怕?我可是个杀人犯!”秋水以手作刃,故作恶狠狠的样子,在小满脖子上划了几下。
小满松开他,想了想道:“那是恶人,那是他的恶报。”
秋水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那我也会有我的报应。”
“秋儿……”小满发觉秋水有心事,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他又问:“秋儿你从哪里来的?这么些天你都躲在哪里?”
“就在傅家。”
“什么?”小满惊地声音高了八度。
秋水连忙解释,他把这半个月在傅家的经历向小满细细说来,只稍微抹去了那天晚上的一些细节。
“……现在我就在少爷的院子里打打杂,也没什么事情做,偶尔也敢出去走两圈,因为那晚天黑,刘泰中扛着我,没几个人见过我的样子,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总归还是不安全,要不你回我这里吧。”
秋水倒是拒绝了,目光朝另一边打了个转,小声道:“不了小满,我就要待在那里。”
半晌又说:“我想陪着少爷。”
“陪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陪在他身边,替他斟茶研墨,洗衣做饭,都可以。”
“为什么?”
秋水望着不远处的逢春楼,半月不见,它还是灯火通明,像黑夜里一朵隐秘盛放的花,在街角绽开,引诱着无数醉生梦死的男人女人。
香帏风动花入楼,一派热闹。
他想到少爷的院落,应该安静得很。这个时候少爷会在,少爷有好多好多书,摆满了三个书架,有带着墨香的古书,还有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书,那上面的字歪歪扭扭不成形状,像是道士画的驱邪符。
只有少爷看得懂,少爷捧着那书坐在桃木椅上,一坐就是半天。
但秋水总觉得,少爷没有看上去那么闲适淡然,他像一根绷紧了的弦,虽然安静,却一触即发。
秋水其实什么都不能做,但他想,能伴少爷身侧就是好的,毕竟,他还有一条命,可以借给少爷一用。
“小满你别问了,见你一面我便安心了,傅家戌时三刻就要锁门,我得赶紧回去了。”
他风风火火地跟小满告了别,一溜烟就又跑走了,小满拦都拦不住。
小满回了逢春楼,云娘刚好走出来,见小满无事人似的一身轻松,不禁愠色道:“怎么出去这么久?不知道里面忙不过来吗?”
“这不是回来了吗?又是哪位少爷公子喝醉了?”
“你啊……”云娘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像是门板轰隆倒地,尖叫、斥骂、哭声、桌椅玻璃碎裂的声音,混在一起,要把逢春楼的天花板给顶翻,云娘听得心惊,急忙带小满寻声过去。
“诶哟这是怎么了?”云娘吓得不知所措。
一旁的客人说道:“宣家少爷和杨老板打架呢!小满快进去把他俩分开,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一群人团成一团,小满也分不清谁是宣家少爷,谁是杨老板,只在人群里瞧见一抹绯红裙衫,小满以为是哪个姑娘,怕她受伤,先不管其他,一使劲把红裙姑娘先拦腰抱了出来。
那姑娘力气不小,猛地撞在小满胸膛上,小满没站稳,顺势倒了下去,腰正好抵在台阶上,直愣愣地一戳,疼得小满想骂娘,那姑娘从小满身上转了个身,和小满面对面,支起手臂抬起半个身子。
小满这才看清楚,哪里是姑娘?
分明是那人尽皆知的宣家少爷!
小满被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晃了神,连平日里的规矩都忘的一干二净。
他哪里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人常说宣家少爷男生女相,曾扮成小旦模样唱了一出《贵妃醉酒》,把京城来的赵五爷迷的神魂颠倒。赵五爷为了他要休妻遣妾,还要八抬大轿娶他入门,千金散尽只为美人一笑,虽说最后不了了之,却成了陵邺十里八乡广为流传的笑话。
小满没见过他唱戏,也想象不出来能有多好看,可眼前这人一身绯红绸衫,双颊
也抹了胭脂,眸中水光潋滟,像偶入凡间的桃花仙子,比逢春楼里所有姑娘都要娇艳。
宣琅爱穿女人的衣裙,这不是秘密,不过也只在逢春楼的房里穿,只和姑娘们闹着玩时才穿,许多人都知道,但没人见过。
这日杨老板喝醉了酒,走错了房间,一推门进去,一个亭亭玉立的红裙美人站在床前,不由得色心一动,走上前去。手刚抚上美人的腰肢,就被美人反身扇了一巴掌,杨老板哪里能忍,揪着美人的头发就往床柱上撞,美人不甘示弱,一脚踹中杨老板的肚子,一来一往,两人就在房里揪打起来。
虽不是第一次被人笑话,但却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让人看笑话,宣琅火气上来又没处撒,一低头,身下这个呆小子还直直盯着自己,手还搂着自己的腰,便朝他脸上掴了一掌,斥道:“你是什么东西,竟也敢占我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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