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元钱经过几个人的手,最后到了司机大妈的手里。
大妈把钱塞进旁边一个铁盒里,匆匆往后方看了一眼,扯着嗓子问道:“后面两个同学,你们去哪里?”
“校医院!谢谢!”随着车速的加快,流过他们身边的风也更加大,闫稑不得不抬高了声调。
从门诊挂号到看医生,再到开了静脉注射用的注射液,整个过程中,林珏都是呆呆地坐在校医院一楼大厅里,或者跟着闫稑去找医生。
他坐在蓝色塑料椅子上,身体的重心只要稍微往后一点儿就会不自觉地往下滑,他不得不尽量挺直腰杆来坐。
闫稑拿着单子几次从他的面前经过,忙忙碌碌的。
林珏看到他去缴纳款项时,肩线随着背脊的弯折而压下来,显出锐利的线条,而他挽起来的袖管包着两条带着薄薄肌肉的手臂,左手手腕上的手表被一盏灯照着,表盘的边缘亮出刺眼的银光。
直到被那道光刺痛眼睛,林珏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看了闫稑好一阵子。
闫稑身上的校服衬衫在医院的日光灯下好像蒙上了一层纱,泛着莹莹的光彩,让他本就偏白的肤色显得更加如同白瓷。
林珏盯着他的背影,发觉他应该是最近没有时间理发,深黑色的发尾擦到凌乱竖起的衣领上,好像能在那里留下碳粉似的。
闫稑的衣领应该是刚才脱背心时不小心弄起来的,后来就没有再翻折回去了。
光线太强,让他的身体在白衬衫之下还能隐隐约约透出身形来。
真的是隐隐约约,在他走进光线不那么明亮的区域时,林珏要依靠想象才能明白,那些优美的线条是怎样勾勒出他锐利的肩颈,然后在他走进光明的时候,发现轮廓是怎样一笔带过,往下收出劲瘦的腰线。
林珏发现了自己的目不转睛,为之惶恐,而更令他感到惶恐的,是他不能控制自己的目不转睛。
后来闫稑走过来,手里握着几张单子,扶他起来,道:“走吧,我们去注射室。我给你申请了一张床,你躺着吊点滴。光是葡萄糖就要吊三瓶。”
他掌心传来的力道和温度都把林珏的手腕锁住,林珏迈着像踩棉花般的步子,忍不住问:“你和老师说了吗?”
闫稑愣了一下,看看他,回答道:“还没,你开始吊点滴了我再打。现在正好是晚饭时候。”
林珏脱了鞋子躺在床上,护士很快走到他的旁边。
旁边立着一个支架,上头已经挂着一大瓶葡萄糖。
“把手伸出来。”护士对着灯光看了一下针头。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手一下子就被护士握住了。
手腕被抓了抓,用塑胶管子在手腕上扎住,护士又拍了拍他的手背,嘟囔道:“唉,连血管都找不着了。”
林珏心里立即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护士一针扎进来,他只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疼痛。
他不怕打针,但隐约感觉不妙,便开口叫了一声:“疼。”
护士定睛一看,讶异道:“哎呀,没中血管。”说着,又把针头抽了出来。
她对着他冰冷的手拍拍打打,再一次扎针的时候终于看到有血回流,松了口气,把药用胶布贴在他的手背上,然后调了一下输液的速度,起身对闫稑说:“快完的时候去护士站叫我。”
“好,谢谢。”闫稑往旁边退了一步,给她让路。
待护士离开,闫稑从旁边拉了张凳子坐下。
林珏和他的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几乎是条件反射,林珏把脸转开了。
闫稑看看他,掏出手机给何明娟打电话。
没过二十分钟,江煜和何明娟都赶来了。
何明娟一阵嘘寒问暖,问闫稑是怎么回事,得知是上吐下泻之后,又问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闫稑完全不明白状况,但想到早些时候何明娟给了林珏一杯牛奶,便道:“可能是着凉的缘故吧。”
“可能是的,着凉的话,有时候会这样。”站在病床另一侧的江煜关切地看了林珏一眼,微笑说,“你今天好好休息,别担心,吊几瓶就又活蹦乱跳了。明天还是能参加实验复赛的。”
林珏惊喜地睁大眼睛,声音虽然还是虚的,却饱含着兴奋,问:“我能参加实验吗?”
“嗯,你和闫稑都能参加。”他抬头对闫稑说,“闫稑,你先回去休息,好好准备一下吧。这儿有我和何老师。”
“好。林珏你好好休息。”好像成功交付了任务一样,他抬起手,“那我先回去了。老师再见。”
林珏又累又困,完全没有精神,第一瓶葡萄糖吊到一半的时候,昏睡过去。
但是他始终感觉自己左侧手臂像一块冰一样冻着,也许是因为注射液的缘故。总之,他在恍惚之间用右手摸左手,感觉好像摸到了一块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冰冷的感觉褪去了一些,林珏迷迷糊糊地又去摸自己扎针的那只手,惊奇地发现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热水袋。
难怪不冷了。
他睁开眼睛,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努力看清才知道是江煜给他掖被子。
江老师的身后,正对着注射室的门,林珏依稀见到一个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那里。</p>